竇夫人不明所以,連忙點頭:“世民正是犬子。”
“嗯,”陸長生慢條斯理地展開手中的戰袍,露出裡面同樣質地不凡的另一件。
“前幾日寡人在宮中與太后閒聊,太后她老人家聽聞,你家二郎新近完婚,娶的是那位早年喪父、命途多舛的長孫氏姑娘?”
他抬眼看向竇夫人,眼神帶著一絲偽裝的憐憫。
“太后說,可憐見的,新婚燕爾,便捲入這等兵戈之事,想必此刻心中惶恐不安,日夜難眠。”
竇夫人想到兒媳,眼中也不由得泛起淚光。
“太后她老人家心善,吃齋唸佛,最是見不得年輕媳婦受這等煎熬。”
陸長生將兩件戰袍都遞向竇夫人。
“故而特地命宮中巧匠,選用上等料子,趕製了兩身禦寒的戰袍。
雖說如今兩軍對壘,兵戈相向,但太后這份憐惜晚輩的仁愛之心,卻是始終未變。
她還特地御筆親題了一首詩在戰袍內裡。”
竇夫人誠惶誠恐地伸出雙手,小心翼翼地接過那兩件沉甸甸、觸手絲滑冰涼的戰袍。
入手便知不凡,表面是光鮮亮麗的蜀錦,紋理細密,光澤柔和,一看便是價值千金的貢品。
她依言翻開其中一件戰袍的裡襯,果然看到一行行娟秀卻帶著皇家威儀的墨跡:
蓬門未識綺羅香,擬託良媒益自傷。
誰愛風流高格調,共憐時世儉梳妝。
敢將十指誇針巧,不把雙眉鬥畫長。
苦恨年年壓金線,為他人作嫁衣裳。
竇夫人出身世家,自然識文斷字。
她輕聲念著,初時只覺詩中描繪了一個出身貧寒、勤勞樸素的女子形象,聯想到自己那同樣命苦、早早喪父的兒媳長孫氏,心中頓時湧起無限酸楚和憐惜。
太后以此詩題於戰袍贈予新婦,在她看來,分明是太后在體恤兒媳的不易,展示皇家對李家新婦的關懷。
再想到自己遠在天邊的丈夫和兒子,又思及自身淪為階下囚的處境,同病相憐之感油然而生。
淚水再也忍不住,大顆大顆地滴落在光潔的錦緞上。
她哽咽著再次跪地:“妾身…妾身代兒媳謝太后天恩!感念太后恩德,永世不忘!”
“不對…”一旁的李秀寧,眉頭卻越皺越緊。
她聽著陸長生的話,看著母親感動的淚水,心中的疑雲卻越來越重。
赦免?傳話?讓位?送錦袍?還特意強調是給新婚的二嫂,由太后御筆題詩?
這一切看似寬厚仁慈,甚至帶著皇家對臣下的體恤,但串聯起來,卻隱隱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刻意和…手段。
彷彿有一隻無形的手,在精心編織一張看不見的網。
她感覺有什麼極其關鍵、極其危險的東西就藏在表面之下,自己似乎就要抓住了,卻又差那麼一點靈光!
不好!這小娘皮直覺真敏銳!
一直用眼角餘光暗中觀察李秀寧反應的陸長生,此時心頭猛地一緊。
他面上不動聲色,心中卻警鈴大作,不能讓這丫頭繼續深想下去了!
“對了,”陸長生像是忽然想起什麼無關緊要的小事,語氣輕鬆地開口,瞬間打斷了李秀寧的思緒。
“從今日起,李家這位英姿颯爽的小姐,”他目光轉向李秀寧,帶著一絲戲謔。
“就跟著朕回後宮吧。堂堂國公之女,總是呆在這陰暗潮溼的天牢裡,傳出去名聲不好聽。”
李秀寧的思路被打斷,先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陸長生話中的含義。
俏臉“唰”地一下漲得通紅,如同熟透的蜜桃。
她猛地抓住面前的木柵欄,用力搖晃著,頭搖得像撥浪鼓,聲音又急又羞:
“你說什麼?!讓我跟你進宮?!我…我一個未出閣的女子,進了你的後宮,還能有什麼名聲可言?!
我不去!我寧可死在這天牢裡,也絕不踏進你那宮門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