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凱抱著那束熱情似火的玫瑰,面無表情的從地上站了起來。
嘴角微微抽搐,看得出來,此刻他心中正在進行一番激烈的鬥爭。
未了,張凱還是剋制住了自己的情緒。
自動無視了蘇漢澤,徑直走進屋子,把玫瑰遞到了芽子面前。
開口道:“芽子,送給你,希望你喜歡。”
“張凱,你剛才一直沒走?”
芽子並沒有去接張凱的這束玫瑰。
她一想到昔日這個朝夕相處的師弟,剛才居然用一種近乎變態的行為,趴在自家門上偷聽自己講話,她就不由得感覺一陣毛骨悚然。
“芽子,我是擔心你!我知道那天的行為是我失態了,我也不知道蘇漢澤是你的線人。
這兩天你一直不理我,我真的希望你能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可不可以?”
張凱儘量想讓自己的語氣顯得真誠,他甚至沒有追問蘇漢澤和黎婉為什麼會出現在芽子的屋子裡。
此刻他只盼芽子能接住他這束精挑細選的玫瑰。
只可惜芽子是斷然不敢去接受他這份直白的愛意的。
愛與被愛者的感受,完全是兩個天差地別的極端。
“張凱,從你進入有組織犯罪調查科的第一天開始,我就一直把你當成一個好師弟來照顧。
我想你可能某些方面誤解我的意思了,我對你只是單純出於對新人的照顧而已,不是你想的那樣,所以……”
“芽子,你怎麼認為不重要。
madam尤說得很對,喜歡就要去追求。
如果我一輩子隱藏自己的想法,那我豈不是要和你錯過一輩子?
你給我個機會,我相信你一定會發現,我將是那個值得你託付終身的男人!”
蘇漢澤靠在門口的門框上,聽著張凱向芽子訴說著這些土味情話,一時間心裡直搖頭。
女人是情緒動物,她要是睇不上你,任憑你舌燦蓮花,就是睇不上你!
但是蘇漢澤也始終記得自己的身份,他不想無端端去招惹一個在o記有背景,有靠山的差人。
當下便朝站在屋子裡,如同一個局外人一般的黎婉招手,示意她跟著自己出來。
黎婉心領神會,連隨身的衣物也不便去收拾,趕緊抱著孩子,奔蘇漢澤而來。
“蘇漢澤,你站住!”
還在被張凱糾纏不休的芽子忽然一聲暴喝,正準備帶著黎婉下樓的蘇漢澤止住了腳步。
對身後的黎婉交代道:“你先下去等我。”
旋即回頭朝芽子露出一個笑臉:“madam,我該彙報的都彙報完了,還有什麼事情要交代的嗎?”
“彙報你個鬼啊!你告訴他,我在和你拍拖!”
芽子一把推開擋在自己面前的張凱,大步踏出房間,把準備離開的蘇漢澤拽了回來。
蘇漢澤不禁一愣。
旋即低聲道:“不是吧警官,你要擺脫你這個煩人的師弟,也不是沒有辦法嘛。
有必要玩這麼大?”
嘩啦——
張凱雙手捧著的那束花,驀然掉落在地板上。
他麻木的轉過身子,痴痴地看著芽子。
出言道:“芽子,你在騙我的是不是?你是想用這種方式,來回絕我的表白對不對?
我知道也許我的做法太過突然,你可以給我點時間……”
芽子沒有理會張凱的喋喋不休,她猛地拉過蘇漢澤的右臂,忽然的發力讓蘇漢澤條件反射似的把右臂往自己身上撤回。
大得出奇的力道,好巧不巧把芽子往自己身上拖拽而來。
芽子一把撲倒在蘇漢澤的懷中。
這一幕在張凱看來,顯然是蘇漢澤在故意佔芽子的便宜。
當即竭力控制的理智開始再度崩塌,升騰的怒火已經在心中燃起。
不過這把火還沒有燒起來,接下來發生的一幕,頓時讓張凱感覺如墜冰窟。
芽子順勢摟住蘇漢澤的腦袋往下一壓,一張嬌豔的櫻桃小嘴便吻在了蘇漢澤的嘴唇上。
蘇漢澤只感覺嘴上閃過一絲沁人心脾的溫溼,還未來得及回味,芽子便把結束了這段草率的接吻。
把頭湊在蘇漢澤的左耳,低聲道。
“都到這個份上你,你務必要配合我把這出戏做完!”
“有意思,這可是你說的啊!”
蘇漢澤不禁笑了一聲,他索性伸出右手,一把將芽子整個身子摟在懷裡。
用一種張揚的姿態看著張凱道。
“阿sir,你要不要點臉啊?
芽子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她現在在和我拍拖啊!
要不是顧忌你的感受,也不至於我們見個面,搞得像他老母的偷情一樣!”
“你放屁!芽子會看上你?!”
張凱的腦子已經徹底亂掉了,他大吼著朝門口走來。
芽子擔心他要動手,當下想上前制止,卻發現蘇漢澤緊抱著自己,自己根本掙脫不開。
她剛想出身,卻發現蘇漢澤已經親吻到了自己的嘴唇上。
不同於剛才那淺淺的點到為止,這一吻,顯得更加激烈,更加逼真。
逼真到芽子忽然感覺顱內血壓飆升,身子如同觸電一般的酥麻,腦子一片空白,再也沒有半分力氣去掙脫開面前的蘇漢澤。
芽子的眼睛已經閉了起來,但她還沒來得及繼續沉醉在這種意亂情迷之中的時候,蘇漢澤已經結束了這段接吻。
張凱此時如同被點了穴道一般,呆站在門口。
“張警官,看夠了沒有?”
在蘇漢澤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張凱幾乎是被一種潛意識控制著身子,邁著沉重的步伐,繞過靠在門框邊上的兩人,無力的往落下走去。
其下樓落寞的背影,不由得讓蘇漢澤看得都直搖頭。
“madam,你是不是對這個師弟太殘忍了點?”
“殘忍個鬼!我要是不讓他徹底死心,放任他對我糾纏不休,那對我們兩個才是真正的殘忍!”
芽子此時已經回過神來,一把推開還摟著自己的蘇漢澤,忽然兩腿一軟,差點沒有跌倒。
蘇漢澤趕緊拉住她。
嘲笑道:“警官,我剛才和你接吻的時候,發現你整個身子都在發抖誒!
芽子,你不會告訴我,這還是你的初吻吧?”
“要你管?”
芽子瞪了蘇漢澤一眼,藉著用一種責備的語氣埋怨道。
“讓你做戲,誰讓你真的親上來!
古惑仔就是古惑仔,逮著機會,就知道佔人便宜!”
“我挑,你說話要負責任。
不是你讓我把戲演真一點,你以為我鐘意親你啊?madam,再說佔便宜,也先是你佔我便宜的。
我最多算個睚眥必報罷了!”
蘇漢澤把手撐在門框上,發現芽子此刻已經緘口不言,用一種複雜的眼神在看著自己。
他頓感事情不妙,馬上摸出根菸點上,掩飾住內心的尷尬。
隨後轉移話題道:“不過話說回來了,這件事情如果讓你們警隊的上司知道了,會不會對你有什麼影響?”
“不會,我會和madam尤解釋清楚的,她應該能理解我的苦衷。”
芽子釋然一笑,隨後神色恢復了正常。
繼續說道:“畢竟被一個不喜歡的男人糾纏不休,madam尤也是深有體會的。
我只是沒搞懂,她到底和張凱說過些什麼,你也看到了,他今天的所作所為,實在是太可怕了!”
隨後芽子摸了摸口袋裡的鑰匙,順手把門關上了。
“走吧,我送你們回去。”
灣仔,蘭桂坊的一家酒吧裡。
張凱一杯接著一杯的往肚裡灌著洋酒,這時候酒吧的一個酒保走到他的身邊。
輕輕搖晃了下張凱的肩膀。
“先生,先生,您的電話響了好多次了。”
“是嗎?”
張凱含糊其辭的應了一聲,有些神經質的從腰後拿起自己的電話。
手一個發抖,電話掉在了地上。
酒保貼心的替他拾起電話,放在了他的手中。
“喂……哪個?”
尤佳鎮的聲音從電話裡頭傳了過來。
“張凱,你在搞什麼鬼?打了你半天的電話都不接!”
“是madam啊,嗝!”
張凱打了個酒嗝,大著舌頭應了一聲。
電話那頭的尤佳鎮很快聽出了不對勁。
立馬問道:“張凱,你是不是喝酒了?”
“madam,我現在心好痛啊……”
尤佳鎮在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隨後問道。
“今天早上你來差館找我的時候,我就發現你裝扮的非常得體。
你該不會是去找芽子表白去了吧?”
“madam,不是……不是你讓我找她表白的嗎?
可是……可是芽子她……她已經拍拖了……”
張凱好像隨時都會醉到一般,含糊其辭的聲音,聽得電話那頭的尤佳鎮直皺眉頭。
“我什麼時候說過讓你去找芽子表白了?
還有,你說芽子已經拍拖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在和誰拍拖,我怎麼從來沒有聽她說起過!”
“是……是蘇漢澤那個撲街啦……
我到底哪裡比不上他?madam,我現在好難受啊……”
眼見在電話裡頭問不出什麼情況,尤佳鎮顯得愈發焦急。
“先不要說太多廢話,告訴我,你現在在哪,我過去找你!”
……
等尤佳鎮駕車趕到這家酒吧的時候,時間已經是晚上六點半了。
酒吧的服務生架著已經醉成一攤爛泥的張凱,有些尷尬地對尤佳鎮說道。
“女士,您的朋友在我們酒吧喝了一下午的酒。
總計消費一千五百二十蚊,這是賬單,麻煩您過目一下。”
尤佳鎮看著張凱西裝上一片狼藉的汙穢物,不由得皺眉。
她從兜裡摸出皮包,數出三張駝背仔,遞到了服務生的手中。
開口道:“如果他喝醉了,吐在你們酒吧的話,那麼剩下的錢就算作給你們的清潔費和小費了。
只是還需要麻煩你一下,幫我把他攙扶到我的車上去。”
“沒問題的女士!”
服務生接過尤佳鎮遞來的鈔票,轉交給身後的同事。
隨後用力架起醉到不省人事的張凱,往尤佳鎮停在路邊的車上趕去。
當張凱迷迷糊糊醒來的時候,一睜開眼,發現自己已經身處在一家酒店的房間內。
尤佳鎮正坐在一張書桌旁邊,還在審閱著一份卷宗。
發現張凱醒了,回頭看了他一眼。
“醒了?先去衝個澡,我從你家裡帶了衣服過來,就掛在浴室的架子上面。
到時候記得把衣服換好。”
“哦!”
張凱搖晃了下沉重的頭顱,便跌跌撞撞趕往浴室。
衝過澡後,張凱頓感頭腦清醒多了。
但是當下只覺得口渴難忍。
“你到底喝了多少?你這副鬼樣子,我都不敢直接把你送回家裡去。
讓姑父看到了,一定打斷你的腿!”
尤佳鎮已經從書桌旁邊離開,拿出一杯泡好的濃茶,遞到張凱手裡。
同時關切地道:“剛泡好的,小心燙!”
“多謝madam!”
張凱趕緊伸手接過尤佳鎮遞來的茶,待到其接穩之後,尤佳鎮白了他一眼。
“現在已經收工了,叫我姐就可以了!
把茶喝完,告訴我今天到底發生了什麼!”
張凱聞言,長嘆口氣,把剛喝了一口的濃茶擺在床頭櫃上。
埋低腦袋,坐在床上。
答道:“佳姐,芽子她和蘇漢澤拍拖了……”
“你說這話是認真的?”
“千真萬確,他們兩個今天……
算了,沒什麼!”
尤佳鎮的一張俏臉已經板了起來。
看向張凱訓斥道:“張凱,你連我也要隱瞞嗎?
把事情從頭到尾和我說一遍,說清楚點!”
等到張凱把事情的前因後果說完,尤佳鎮也不由得暗暗為之咂舌。
她有些哭笑不得的看著自己這個表弟,一時間不知道說些什麼是好。
作為一個女人,她已經清楚在芽子心目中,算是徹底不可能有自己這個表弟的一席之地了。
但作為一個長輩,她更清楚現在自己這個弟弟已經夠狗血的了。
如果把真相直白的告訴他,好像對他是有那麼一點殘忍。
未了,看著一臉生無可戀的張凱,尤佳鎮只得出言安撫道。
“張凱,我是告訴你,如果你喜歡芽子,就要善於向她表達你的愛意。
我是讓你在平時的工作中,生活中,多給到她一些額外的關心與幫助。
不是叫你傻乎乎的,直接抱著一束花,去人家家門口大張旗鼓的表白!
你腦子是不是進水了?男歡女愛這種事情,表白是最好衝鋒的號角,不是你發起進攻的宣言!”
張凱看著坐在自己面前,一本正經教導自己的尤佳鎮,一時間不敢相信這些話,是從一個單身了二十七年之久的女人嘴裡說出來的。
當下他也沒有多想,脫口而出道。
“佳姐,你說的頭頭是道,可為什麼這麼多年其他組的同事,都在背後叫你老處女呢?
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芽子寧願選一個沒出息的古惑仔,她都不願意選我啊!”
‘老處女’三個字從張凱嘴裡說出來,瞬間讓尤佳鎮變了臉。
她一巴掌拍在張凱的頭頂上。
怒道:“你個衰仔在胡說八道什麼呢?你自己夠優秀,就不怕沒有人去喜歡!”
隨後尤佳鎮又長嘆口氣,開口道。
“其實你也不用太悲觀,也許是你的做法太突兀了,引起了芽子的反感而已。
她寧願拉著她的線人,陪你做這一齣戲,也不想你和她糾纏不休。
老弟,你不是不是沒有機會,感情這東西,可以慢慢培養的嘛。”
張凱如同絕境中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他猛地抓住尤佳鎮的手臂,瞪大眼睛問道。
“佳姐,你說的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
尤佳鎮有些底氣不足的答道,從小到大,張凱一直在家規頗嚴的環境中長大。
平時一向是滴酒不沾,今天忽然醉成這副鬼樣,她現在可不敢再過分去刺激自己這個弟弟。
“對,沒錯,一定是這樣子的!
是我理解錯了你的意思,不然哪有那麼巧,剛好我去找芽子,蘇漢澤和石峽尾那個女人就出現在她家裡!
這次忠信義這麼大的案子被芽子搞定了,芽子肯定是請他們到家裡來,表示感謝的!”
要不求而不得的人,就是內心戲足。
在尤佳鎮出言安撫之後,張凱已經給芽子那邊編織好了合適的理由。
現在內心的希望重新燃起,張凱一掃頹廢,整個人看起來再度精神起來。
絲毫沒有注意到尤佳鎮發出一聲若不可聞的嘆息。
片刻之後,尤佳鎮再度起身。
她返回書桌前,一邊收拾起剛才翻閱的卷宗,一邊對張凱說道。
“昨天下午,我們在忠信義的一家倉庫裡頭,查抄到一批嶄新的軍火。
本來我想把這起案子交給你去辦,順帶讓你沾沾光的,結果一下午都打不通你的電話。
你一會自己返回灣仔,先把我留在你辦公桌上的檔案看一遍。
回去記得告訴你老爸,今晚我留你在警隊加班。
對了,把你那身酒氣洗乾淨,讓你老爸聞出來了,我可保不了你!”
尤佳鎮說完把卷宗放進了自己的公文包,看樣子是準備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