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dam,你問我,我問誰去?
我說我現在身體非常不舒服,你是不是可以放我回去歇息了?
反正今晚發生的事情你都看到了,和我沒有任何關係。
你是目擊證人,我可以配合你去調查,但你要對自己的調查行為負責!”
尤佳鎮點了點頭,對於蘇漢澤的識趣行為,她實在是再滿意不過。
當下按照流程,她還是從兜裡摸出證件,杵在了蘇漢澤面前。
開口道:“我是三合會有組織犯罪調查科,c組高階督察尤佳鎮。
現在有一起惡性爆炸案件需要你配合調查,麻煩跟我走一趟。”
灣仔警務大樓的審訊房,蘇漢澤滿不在乎的坐在審訊椅上,尤佳鎮這次出奇的沒有給他上手銬。
這位警隊精英,此時一如既往的端著一杯咖啡,坐在蘇漢澤對面的椅子上。
飲過一口咖啡,她拿出了記錄本,直接進入了審訊流程。
“告訴我,因為什麼原因,建沙灣會發生這起爆炸案件。”
“不知道。”
對於蘇漢澤的回答,尤佳鎮顯然沒有感到意外。
她沒有追問下去,而是換了個問題。
“據我所知,忠信義的元老四眼蛇今晚在建沙灣約你赴宴。
而忠信義案件破獲,我們警隊內部知道是由你爆的料。
這起爆炸案件,是否涉及到社團仇殺活動?”
“madam,這話你應該去問四眼蛇,我現在都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只知道一進屋子,轟的一聲房子就塌了。
還好老天鐘意我,我離門口捱得近,屋子垮下來沒把我給砸死。”
蘇漢澤典型的開始插科打諢。
尤佳鎮信不信自己的鬼話他不知道,他只清楚一件事情,到了o記的審訊室,只要他們沒有十足的證據指控自己,那麼插科打諢就是唯一正確的做法。
尤佳鎮不禁笑了一聲,她把手中的筆拍在記錄本上。
開口道:“你知不知道,剛才我們的警員從廢墟里拖出一堆拼都拼不齊的屍體?這種爆炸現場,你能完好無損的出來,用老天爺保佑你來做說辭恐怕敷衍不過去吧?我完全有理由懷疑你在爆炸發生的時候,你根本沒有進入屋內。”
蘇漢澤攤攤手,對尤佳鎮的說辭不做解釋。
建沙灣的爆炸現場,還有一個替四眼蛇揸車的馬仔還活著。
尤佳鎮腦子如果正常的話,必然帶隊把這個馬仔抓回來提審。
到時候一問便知,這場爆炸案從頭到尾,自己都是完美的受害方。
不會有任何證據指向自己是這起事件的始作俑者。
眼見從蘇漢澤這裡問不出什麼東西,尤佳鎮索性也懶得在浪費精力追問下去。
她端起咖啡,對蘇漢澤說道。
“短短一個月的時間,港島的地面上發生兩起爆炸案件。
這是對我們調查科c組赤裸裸的挑釁行為。
總之不管是誰搞出的事情,這起案子我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
蘇漢澤,作為替我們調查科破獲忠信義案件的線人,其實我是很感激你的。
但是我不希望你還有其他什麼事情瞞著我們,如果你有什麼料,麻煩你報給我們。”
尤佳鎮此刻的心情是有些沉重的。
自從她接手c組以來,辦妥了不少漂亮的案子,屢屢受到上司的誇獎。
尤其是鬼佬這些年,致力於把港島打造成亞洲最安全的城市。
涉及軍火的案件更是重中之重。
一個月兩起惡性爆炸案件,如果尤佳鎮不致力偵破,顯然她之前做出的種種功績,都會變得黯然無光。
但是她不知道,兩起案件的始作俑者,此時正坐在她的面前,扮一臉無辜狀,偏偏尤佳鎮連懷疑他的念頭都不存在一點。
今晚這起案件發生的雖然偶然,但確實是尤佳鎮從頭跟到尾的。
蘇漢澤,確實不存在一點製造這起案件的動機。
蘇漢澤打了個哈欠,信口答道。
“madam,有訊息一定爆料給你。
請問我還需要多久能夠離開,我朋友還在等我回去食宵夜。”
“別急,既然來了,不妨再多聊幾句。”
尤佳鎮把杯中溫熱的咖啡一飲而盡,苦澀的味道讓她不由得皺了皺眉。
旋即開口道:“我問你,你在和芽子拍拖的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
“madam,在回答你這個問題之前,介意我抽根菸嗎?”
尤佳鎮稍稍遲疑了一下,沒有拒絕蘇漢澤的要求。
“可以!”
吧嗒——
蘇漢澤取出兜裡的香菸,點燃一支,愜意地吐出一口煙霧。
漫不經心答道:“這個問題涉及到我的個人隱私,我想我有權力拒絕回答。”
“蘇漢澤,你!”
饒是一向冷靜的尤佳鎮,也不由得被蘇漢澤的無恥氣得說不出話來。
但在調查科做事的,哪個沒和油嘴滑舌的矮騾子打過交道。
尤佳鎮只是短暫的語塞之後,臉上的表情立馬恢復了那番波瀾不驚的神色。
“蘇漢澤,你不想回答也沒有關係。
其實我也大致能猜到一些情況,如果芽子是在和你逢場作戲,那是再好不過了。
但我奉勸你不要去打她的主意,有些事情我必須提前警告你。
港島有幾十萬號矮騾子,並不是個個矮騾子都需要被關進監獄的。
但是如果有哪個矮騾子膽敢把主意打到芽子的身上,那我敢保證不出一個月的時間,這個矮騾子就會被送上法庭接受審判!
蘇漢澤,我說的話,你不會不懂吧?按照你們的說法,出來混的,有幾個是真的能經得起查的?”
“是嗎?”
面對尤佳鎮洋洋灑灑說了一大堆,蘇漢澤只是用了簡短的兩個詞進行反問。
對此尤佳鎮不禁蹙眉。
道:“你不要以為我在和你開玩笑,你就算不清楚芽子的身份,也應該清楚自己的身份!我知道你們這些矮騾子腦後天生長著反骨,但我完完全全是看在你替我們破獲忠信義這起案子的份上,才和你說這麼多的!你要是個聰明人,就不應該和芽子再有過多的交集!”
“說完了?我可以走了嗎?madam,大半夜請律師非常麻煩的!”
蘇漢澤直接把捏在手中,還沒吸上兩口的菸頭攥滅。
尤佳鎮還是一如既往,擺出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態。
且不說自己和芽子到底是什麼個情況,他實在對尤佳鎮這種頤指氣使的態度,不爽的很!尤佳鎮目光如炬,死死地瞪著蘇漢澤。
似乎要把蘇漢澤整個人都看穿一般。
未了,尤佳鎮擺了擺手。
開口道:“我可以給你些時間,你好好考慮清楚,哪些事情是你該做的,哪些事情是你不該做的。
還有,尖東廣場那邊,忠信義的那十八家場子,今晚被東星帶人踩過去了。
現場已經被我們警隊給控制住,這段時間,我們調查科不想看到尖東還有什麼事情發生!”
“多謝madam提醒!”
蘇漢澤把攥滅的菸頭捏碎灑落在地上,整理了下自己頗顯狼狽的襯衫。
尤佳鎮的話,已經佐證了四眼蛇死前的說辭。
既然沙蜢已經把旗插過來了,哪有差人發句話,自己就不打回去的道理?今晚尖東廣場,註定是無眠的一夜。
尖東廣場,亮點酒吧門口。
黃志誠帶著一隊人手,正蹲在酒吧門口吃著一份幹炒牛河。
酒吧門口,已經圍滿了不少的東星馬仔。
這些馬仔左臂的胳膊上都纏滿了紅色絲帶,正是社團曬馬開打,防止砍錯人的標識。
一群東星仔人頭攢動,不少人竊竊私語,沙蜢不發話,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誰也沒有想到o記的差人今晚會趕到尖東來保駕護航,但既然來都來了,哪怕不能當著差佬的面大張旗鼓打進去,也要聚在洪興的場子門口,好好踩落一番對方計程車氣。
黃志誠三兩口把快餐盒底部的牛河扒拉乾淨,隨後把筷子往快餐盒上一插,用袖口抹了抹嘴。
對身邊的一個下屬喊道。
“再呼一下ptu那群人,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支援過來?這裡人有點多,讓他們把子彈全部上膛,我怕到時候就我們幾個人,控制不住場面啊!”
這番話顯然是說給對面那群摩拳擦掌的矮騾子聽的。
黃志誠喊完這句話,挽起袖子,起身走到了一個看起來很是囂張的黃毛仔面前。
一把揪住黃毛仔的耳朵,伸手勾了勾黃毛仔左耳上的耳釘。
開口道:“你們大佬呢,還要讓你們這群人守到什麼時候?”
“阿sir,我是出來散心的,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啊!”
黃毛仔極不耐煩的開啟了黃志誠的手,黃志誠對此倒也習以為常。
他從身後摸出手槍,直接就把子彈上膛。
面前的黃毛仔當即收斂臉上的囂張姿態,身子下意識的往後面縮。
卻被黃志誠伸手一把拉住。
“怕什麼,我又不是要開槍打你!喂,和你們大佬通聲氣,近段時間港島警隊的火氣全部很大。
忠信義幾家場子掃起來呢,估計不是很過癮。
你們東星要是不想看到自己場子全部被熄燈,最好讓你們大佬出面來和我聊一聊!”
o記老差人的氣場,震懾這些底層的矮騾子還是綽綽有餘的。
一時間還鬧哄哄的現場,當即安靜了不少。
眾人面面相覷,看樣子這邊確實沒有個拿得定主意的人出來。
黃志誠右手摸槍,抬起左手看了眼手錶。
旋即用拿槍的手敲了敲手腕上的錶鏈。
開口道:“大半夜的還要因為你們這些撲街出來開工,我現在心情也不是很爽!
現在我給你們十分鐘的時間,十分鐘,如果你們大佬還過來見我的話,我馬上收隊回去。
今晚你們在尖沙咀鐘意搞什麼就搞什麼,等你們搞完了,我們警隊再開工,到時候就是收你們的皮了!”
說罷黃志誠再度折返到酒吧門口的臺階上,問下屬要了支菸,坐在那自顧自的抽了起來。
一個下屬湊到黃志誠身邊,俯身看了面前一干古惑仔一眼,對黃志誠說道。
“黃sir,洪興這邊的底我探過了,他們的人全部從場子裡撤出去了,安分的很啊!”
“安分就對了,如果出來混的,個個都這麼安分,天下不就太平了?”
黃志誠吧嗒吐出一個菸圈,心中不免對蘇漢澤高看了一眼。
打心眼裡,黃志誠就不是個排斥和矮騾子打交道的差人。
尤其是韓琛的貨倉被撬,根據陳永仁交代,還是蘇漢澤向他爆的料。
他鐘意尖沙咀這塊地盤的地下秩序,能夠掌握在這樣一個可控的人手裡。
只是黃志誠不會知道,還有不到兩個小時,尖沙咀發生的事情,將會讓他徹底顛覆他對蘇漢澤的認知。
在黃志誠手中的這支菸還沒吸完一半的時候,守在亮點酒吧門口的一群東星仔忽然熙熙攘攘起來。
人群自中間散開一條道,沙蜢在幾個打仔的簇擁下,來到了亮點酒吧門口。
一眼就看到了蹲在酒吧門口的老警黃志誠。
“洪興仔真是冇種,居然找差佬來替他們出頭!
這種貨色也敢來尖沙咀插旗?我們走!”
只看黃志誠一眼,沙蜢就知道今晚來尖東插旗的計劃行不通了。
最近由於忠信義的事情,全港島的社團都在夾起尾巴做人。
沒有哪個願意在這個節骨眼上多觸差佬的黴頭。
尤其是黃志誠,轄區就在尖沙咀一代。
這傢伙在尖沙咀釘死了倪家,釘死了韓琛。
他可不想成為黃志誠下一個目標。
“慢著,誰讓你走了?”
在沙蜢轉身,準備帶人離去的時候,黃志誠忽然在其背後喊了一聲。
沙蜢眼神一橫,轉過身來。
“阿sir,我帶兄弟們出來透透風,難道也違法嗎?”
“不違法,只是你個撲街害我半夜三更還要加班,讓我非常不爽!”
黃志誠彈飛了手中的菸頭,隨後起身大步走向了沙蜢。
板正臉色,冷語警告道。
“我在o記辦了這麼多年的差,其實明白尖沙咀這種地方,打掉夥人,馬上就會有下一夥人冒出來。
只要你們守規矩,大家一起過太平日子,那是皆大歡喜了。
如果哪個要讓我不爽呢,我一定會讓他非常不爽。
沙蜢,韓琛的照片剛從我辦公室的牆上撤下了,是不是要讓我把你的照片釘上去,你才開心啊?”
面對黃志誠赤裸裸的威脅,沙蜢本該識趣的展現出一個矮騾子對差人該有的態度。
但在一班馬仔面前被落了面子,沙蜢還是選擇嘴硬道。
“黃sir,你說的話我記住了。
今夜你替喪澤撐腰,我賣你個面子。
不過我們做矮騾子的死不招皇氣,我看你能保他到幾時!”
說罷,沙蜢也不等黃志誠再回話。
直接大手一揮,對著一干馬仔吼道。
“走!”
幾十號打仔紛紛扯下胳膊上捆好的絲帶,擲在地上,跟隨沙蜢揚長而去。
黃志誠的下屬跟著湊了上來。
其中有個茫然問道:“黃sir,收隊嗎?”
“收什麼隊?傻乎乎的。”
黃志誠白了自己這個下屬一眼,指了指身後酒吧的招牌燈。
開口道:“把忠信義這幾個老傢伙,以及洪興的喪澤給我搵過來。
我要當面問個清楚,忠信義的案子還沒結呢,他們就迫不及待分連浩龍的家產。
這些人到底有沒有把我們放在眼裡!”
蘇漢澤灰頭土臉回到缽蘭街的時候,並沒有第一時間返回自己的住處。
他接到了十三妹的電話,直接趕到了十三妹的陀地。
此時已經是凌晨兩點半,十三妹臉上不顯倦怠之色,正一聲不吭的坐在一間卡拉ok包裡,一聲不吭的抽著一支女士細煙。
咚咚咚——
“大姐,在裡面嗎?”
包廂的門被蘇漢澤敲響了。
“進!”
當十三妹看到一臉狼狽的蘇漢澤時,不禁皺眉。
“衰仔,建沙灣的爆炸事件,是你搞出來的吧?
你能不能不要這麼鐘意玩火?你知不知道那東西能炸死人的!”
“我當然知道了,不然怎麼能把四眼蛇炸得連條屍都收不齊。”
蘇漢澤腆著臉坐到了十三妹的身邊,笑道。
“妹姐,你是怎麼知道這件事情是我搞出來的?”
“軍火在港島,屬於比白粉管控還嚴格的偏門。
你一個剛從荷蘭回來的撲街仔,除了去你姐夫那邊能買到炸藥,還有哪個不拍死的敢賣給你?”
十三妹瞪了蘇漢澤一眼,彈了彈菸灰。
繼續說道:“是刀仔擎告訴我的,兩週前,你從葵青那邊的貨倉,把韓賓剩下的九十公斤炸藥全部打包了。
你做事不要太癲,這些年就連你姐夫,輕易也不會在港島去碰軍火,我勸你不要惹禍上身!”
“不會的,少少一點炸藥已經用完了,我心裡有分寸的。”
蘇漢澤嬉皮笑臉,想伸手去樓十三妹的肩膀,卻被十三妹伸手一巴掌開啟。
嫌棄地說道:“去洗個澡,我在葵青和屯門給你借了兵。
今晚東星既然來踩你的場子,不打回去,以後你在尖東話事,臉上也會無光!”
蘇漢澤不禁錯愕:“大姐,你都已經準備好了?”
“早就準備好了!”
“有多少人?”
“不多不少,葵青和屯門一個堂口抽了三百人過來,總共六百號人!”
十三妹用一種極為平淡的語氣,報出了一個讓蘇漢澤為之震驚的數字。
在港島,兩家社團發生衝突,千人曬馬的事情也不是沒有發生過。
但這種能上報紙的大新聞,雙方一般不會真正打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