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湊人頭撐場面,最後兩方大佬坐低下來,飲杯茶講數,事情就這麼了了。但蘇漢澤清楚,今晚十三妹從葵青和屯門兩個堂口抽調的這六百號人,是要真正意義上去掀翻東星的場子的!六百人,能不能把沙蜢的場子打爛他不知道。
總之今晚他喪澤這個名頭,是一定會打響的!蘇漢澤內心不禁泛起一絲感動。
被人關心的感覺,當真很好。
尖沙咀,彌敦道上。
後灣公園的馬路旁,停了不知道多少臺小巴。
一群洪興打仔有蹲在路邊食煙的,有交頭接耳吹水的。
和東星今夜去踩忠信義場子的那群打仔一樣,這些人胳膊上皆綁著顏色鮮明的紅絲帶。
不少人懷裡抱著用報紙裹好的砍刀,一個個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的樣子。
“擎哥,這還是我第一次來尖沙咀砍人呢!感謝你在我大佬面前講好話,讓我這個鄉巴佬有機會來尖沙咀見見世面!”
染著一撮黃毛的生番捋了捋掛在脖頸上的金鍊子,湊到一個怒漢的身邊,討好式的遞支菸上去,順帶為其掌火。
接煙的男人正是韓賓的頭馬刀仔擎。
他冷笑一聲,對生番交代道。
“在尖沙咀這種地方砍人,和在屯門砍人是不一樣的。
在這邊砍完人,差佬最多五分鐘內就會趕到現場。
所以今晚你動作一定要快,砸爛東星的場子,馬上帶著你們屯門的人撤退。
如果累這些兄弟被差佬帶走,小心你大佬收你的皮!”
“砍完人,馬上帶著兄弟們上車是吧?放心啦擎哥,我大佬都不知道和我說了多少遍了!”
生番訕笑著答道,但他此刻心裡真的很激動。
洪興在屯門,雖然有著清一色的名頭,但是屯門一直被稱為鄉下地方。
儘管近幾年,港島對市政規劃進行擴建,屯門已經發展起來不少。
但鄉下人的烙印,已經被深深打在屯門古惑仔的身上。
往好處說,洪興在屯門清一色,很是巴閉。
往不好了說,屯門這塊地方是沒人睇得上眼,其他社團懶得去和洪興去爭。
作為屯門揸fit人恐龍的頭馬,生番在屯門雖然混的巴閉,但是由於屯門沒有敵對社團,生番始終覺得自己缺少一個嶄露頭角的機會。
今夜有機會讓他這個惡仔,來尖沙咀這種龍虎地展露他的爪牙,他當然想一炮而紅,徹底打響自己的名頭。
當下心中早就亟不可待了。
滴滴——
一臺灰色的豐田轎車停倒了公園旁邊。
公子俊從後座走了下來,一瘸一拐的拿著一份清單,往刀仔擎這邊趕來。
刀仔擎看了眼迎面趕來的公子俊,隨後把手中的煙丟在地上踏滅。
朝公子俊迎了上去。
“阿俊,這麼晚了還累你來跑一趟。
怎麼樣,妹姐是怎麼交代的?”
公子俊沒有答話,只是把手中的清單遞到刀仔擎手中。
轉身對剛從駕駛室下來的楊添喊道。
“大頭,今晚你帶他們去掃沙蜢的場子!妹姐交代了,沙蜢在尖沙咀大小合計二十八家場子,明天如果還有一家能夠正常開工,她就拿你是問!”
“沒問題啊俊哥!”
大頭快步趕了過來,湊到公子俊身邊之後,非常知味的對刀仔擎也打了聲招呼。
“擎哥,我是澤哥新收的細佬,以後麻煩您多多照應了。”
刀仔擎點了點頭,對於蘇漢澤新收的這個細佬,他早在葵青碼頭就已經見過一面了。
只是蘇漢澤當時沒有和他介紹,自己也沒有多問。
今晚十三妹搖旗兩個堂口的人過來掃沙蜢的場子,這個節骨眼上讓大頭出面,看樣子蘇漢澤是想把他當頭馬來培養。
“大頭,我替你介紹一下,這位是屯門的生番。
身手好犀利噶,大家都是沾親帶故的,以後你們可以多多認識!”
刀仔擎也順勢向大頭介紹起了生番,還未等大頭開口,生番便熱情的伸出了右手。
“你好你好,我跟恐龍哥混飯吃的!以後來屯門,報我的名字,我保證你召妓都給你打八折啊!”
面對如此熱情的生番,大頭只得伸手和他用力的握了握。
笑道:“那就多謝生番哥關照了,對了,澤哥今晚還有其他事情要辦。
他告訴我,掃沙蜢場子的事情,全部交給擎哥去辦就好了。
剛才俊哥帶來的這份清單,就是沙蜢在尖沙咀各處場子的地址。
如果沒有什麼問題,我們現在就可以開始行動了。”
刀仔擎抖開清單,粗略的掃了一眼。
忍不住開口道:“喪澤在搞乜鬼?妹姐替他造這麼大的勢,他卻躲起來當縮頭烏龜。
他這個朵到底還想不想響了?”
公子俊聞言,不禁笑道。
“刀仔擎,不要狗眼看人低。
有什麼等辦妥了上去再說,喪澤這個朵在尖沙咀響不響,過了今晚你不就知道了?”
“靚仔,我看你神清氣爽,滿身都是香波味,就知道你剛才在缽蘭街肯定玩的好happy!
怎麼樣,缽蘭街的女仔是不是個個人靚條順,叫人做了一次還想一次?”
一臺計程車載著蘇漢澤,停在了尖沙咀泊富大廈的門口。
司機把車停穩,沒有問蘇漢澤要車前,卻滿臉鹹溼的和蘇漢澤打著趣。
蘇漢澤下落車,從兜裡摸出二十蚊錢,遞到司機手中。
笑道:“阿叔,是不是個個都有你說的那麼頂,你去試過不就知道了。
多謝,不用找了。”
司機接過蘇漢澤遞來的錢,不禁搖了搖頭。
“大家都一個屌樣嘛,出完火,一個個都鐘意扮闊。
就這幾步路,你打什麼車啊!”
泊富大樓的五樓,是一家二十四小時制的拳擊館。
沙蜢今晚插旗被黃志誠攪合後,當下也沒有心思去幹別的。
他帶著人返回自己的場子,先是給四眼蛇打去了電話。
發現四眼蛇那邊的電話一直處於未接通狀態。
心頭憋火的沙蜢,當下也沒有任何心情去找別的樂子。
他徑直返回這家拳擊館,脫掉上衣,就找了幾個身手犀利的馬仔進行真人快打。
幾個平素裡陪沙蜢練拳的打仔,已經被打趴了三個,沙蜢覺得尤不過癮。
他現在心頭憋著一股難以名狀的怒意,自打自己出道以來,一路都是順風順水。
今天當著這麼多細佬的面被一個差佬糗,偏偏他還不敢有任何脾氣。
這筆賬,被沙蜢如數記到了蘇漢澤的頭上!
轟——
隨著拳臺上一聲重響,又一個打仔面部吃了沙蜢一記重拳。
當下鼻孔血流如注,倒地不起。
“撲街!都是廢柴來的!
起來,繼續打!”
面對沙蜢歇斯底里的吶喊,有站在拳臺下的打仔終於鼓起勇氣爬上拳臺。
攔住還要動身上前的沙蜢,勸道。
“沙蜢哥,別在打了,你今晚火氣這麼大,沒有哪個敢和你硬頂的。
再打下去,會死人的!”
“出來混的怕死,不如回家去賣魚丸!”
沙蜢怒目圓睜,一把揪住了這個馬仔的衣領。
如同一頭嘶吼的野獸,沉聲道。
“既然他們都起不來了,那你來陪我打!”
“沙蜢哥,我哪裡是你的對手……”
馬仔艱難地嚥了口唾沫,腳後跟已經開始不受控制的發抖。
他現在開始後悔為什麼要來替這些陪練仔出這個頭。
東星五虎,個頂個都是打拳的好手。
除了擒龍虎司徒浩南,五虎之中就屬沙蜢的拳頭最硬。
自己一個做跟班的馬仔,哪有底氣去和正在氣頭上的沙蜢做文章啊?
“都是一群廢柴!”
好在沙蜢並未癲到失去理智,他把揪住的馬仔用力一推,隨後扯起掛在拳臺護欄上的衣服擦了擦臉上的汗。
對自己這個跟班質問道。
“四眼蛇那邊什麼情況,交代他的事情到底辦妥了沒有?”
“不知道啊沙蜢哥,我們派過去的那班兄弟,到現在也沒有回來。
打電話全部聯絡不上,不會是……
不會是出什麼事了吧?”
“十幾個槍手,就算出事了,怎麼都能有個口風透出來吧?
除非……”
“大佬,除非什麼?”
“除非四眼蛇這個撲街在耍我!”
沙蜢把擦完汗的衣服往地上一丟,眉宇間已經滿是肅殺之意。
正當被沙蜢推搡在地上的馬仔,在考慮用什麼辦法轉移沙蜢的注意力的時候,拳館的大門哐當一下被人開啟了。
蘇漢澤閒庭信步的走了進來,正好與剛準備走下拳臺的沙蜢四目相對。
蘇漢澤露出一個人畜無害的笑容。
“喂沙蜢,這麼鐘意打拳,我來陪你打啊。”
他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已經轉身把拳館的那扇大門關上。
隨後在沙蜢震驚的目光中,把大門的鐵栓用手硬生生的折彎,形成一個鎖死的死扣。
方才蘇漢澤一個人來的時候,他心裡先是有些不解。
但見識到蘇漢澤這非人般的力量之後,沙蜢頓感膽寒。
他腦子沒有壞掉,很清楚能徒手把拇指粗的鐵栓掰彎的人,一拳打在自己腦袋上,自己的頭顱會被當場打爛掉!這個人真的有這麼猛?沙蜢不傻,這間拳館裡邊,四個陪練已經有三個被自己打進了醫院。
還有一個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剩下的一個,是個腦子醒目,但身手極度廢柴的師爺。
自己剛才連打四場,已經是強弩之末。
不說他根本氣力和蘇漢澤單挑下去,就算有氣力,他也沒這個膽子。
“快,打電話叫人進來!”
沙蜢腦子轉的很快,但蘇漢澤一個漂亮的跳躍,已經翻越上了拳臺。
他無視掉被沙蜢喊話的那個馬仔,沒有任何言語,徑直朝沙蜢走了過去。
在距離沙蜢不到五步距離的時候,揮舞起拳頭,一個箭步上前。
速度快到沙蜢差點沒有看清楚蘇漢澤的拳頭是怎麼到自己臉上的。
但憑藉多年打拳的肌肉記憶,沙蜢還是下意識抬起雙臂,以拳擊的護臉的姿勢去擋。
咔嚓——
隨著一聲骨頭碎裂的聲音響起,沙蜢被一拳轟飛出去。
他的左手的小臂已經呈現一種恐怖的狀態,凹陷了進去。
倒在地上的沙蜢,臉色鐵青,微張著嘴唇。
劇烈的疼痛讓他差點當場陷入休克狀態,機體短暫的失去了行動能力,居然連喊都喊不出來。
眨眼之間,蘇漢澤已經踏步到沙蜢跟前。
左手掐住沙蜢的脖子,右拳拉滿,就要罩著沙蜢的面門轟下去。
“喪澤,你做掉沙蜢,我們老頂不會放過你的!”
出來做白紙扇的,也不是個個沒種。
在蘇漢澤拳頭剛要轟下去的時候,深感事情嚴重性的馬仔當即出聲喊道。
但蘇漢澤這一拳沒有任何猶豫。
杵在拳臺後面的馬仔,只感覺蘇漢澤這一拳下去,整個拳臺的地板都被撬動了。
同時一聲碎裂的聲音響起,再看到蘇漢澤正臉的時候,他已經滿臉是血,正咧著一口潔白的牙齒,在朝自己發笑。
“留你一條命,是想讓你把風替我放出去。
告訴你們老頂,以後不用這麼麻煩挨個找我來算賬,我會自己找上門去的!”
直到蘇漢澤把拳館的大門硬拽開離去之後,沙蜢的這個心腹才從震撼中緩過神來。
他一眼瞥到了躺倒在地,額前凹陷出一個恐怖血窟窿的沙蜢,忽然感覺胃部一陣痙攣,趴到在地,忍不住嘔吐了起來。
出來混的,什麼冚家富貴的場面多多少少也算見識過一點。
但是這種全憑拳頭,一拳把人腦袋打爛的事情,還是有點過於超出常人的認知。
人對不符合常理的事情,心裡往往是不敢去接受的。
蘇漢澤這一拳,將會成為這個馬仔這輩子揮之不去的夢魘。
多年後,也許有人會問一個周身雕龍畫鳳的老伯,當年為什麼會金盆洗手,為什麼不選擇去出人頭地。
他也許會心有餘悸的回答:“冇啦,膽都被嚇破啦!”
拳館外邊,是一間佔地面積足有三千多尺的波樓廳。
一群東星的打仔三五成群,嘴裡飈著肆意妄為的髒話。
誰也沒有注意到蘇漢澤點燃一支香菸,旁若無人的從他們中間走了過去。
也沒有人知道,他們尖沙咀堂口的大佬,在一分鐘前,已經被人活活打死在了拳臺上。
此時,還在亮點酒吧門口等訊息的黃志誠,忽然收到了一通電話。
當他漫不經心摁下接聽鍵,聽到電話裡頭下屬的彙報之後,當場臉色大變。
“撲街!你是說喪澤那夥人,在東星的地盤搞事?!”
“黃sir,現在沙蜢在尖沙咀的這些場子,我看沒有一家不在被人掃的!場面已經控制不住了,要不還是申請機動部隊過來支援吧,我們等著善後好了!”
“我善他老母的後!本來韓琛的案子辦得不光不彩,李sir就在會上屌我!
今天晚上尖沙咀要是再出什麼問題,你們就等著被扒皮調去鄉下守水塘吧!”
“黃sir,那我們現在怎麼辦?二十多家場子,我們a組這幾個人怎麼盯得過來?”
“還能怎麼辦,先向機動部隊申請支援,我馬上去一趟缽蘭街!
喪澤到底在搞什麼,惹火了我,我直接申請調去殺雞組,天天去缽蘭街和他死磕啊!”
黃志誠氣急敗壞的結束通話了電話,當下不敢有任何停留。
火急火燎的上了車,發動引擎,揸車飛速往缽蘭街趕去。
一邊揸車,一邊忍不住破口罵道。
“他老母的,早就知道出來混的沒一盞省油的燈!連韓琛這種發小都會變,我為什麼會去相信一個剛從荷蘭跑路回來的飛仔!”
皇朝夜總會的大廳裡邊,黃志誠帶著兩個組員,火急火燎的闖了進來。
“警察查牌!”
黃志誠的一聲暴喝,瞬間把癱在大廳沙發上醒酒的幾個客人驚醒。
負責在前廳睇場的馬仔放落手中的香菸,警惕地打量起黃志誠來。
黃志誠沒有過多廢話,憑藉多年和矮騾子打交道的經驗,他一眼就認出了這個大廳裡邊,哪些是尋歡的客人,哪些是看場的馬仔。
“我是octb高階督察黃志誠,你們場子的負責人呢,馬上叫她出來見我!”
黃志誠從兜裡摸出證件掛在胸口,表明身份,當即逮著一個馬仔盤話。
一套流程行雲流水,不帶半分拖沓。
被黃志誠逮住的馬仔傻了眼。
眨巴眨巴眼,愣了半晌,答道。
“阿sir,什麼夜場查牌,也歸你們o記管了?”
黃志誠現在不想和這些矮騾子去鬥半句嘴皮子,他正待發火,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聲熟悉的聲音。
“黃sir,幹嘛那麼大的火氣?”
黃志誠當即回頭,發現蘇漢澤不知道何時站在了自己的身後。
正帶著一臉洋溢的笑容看著自己,彷彿今夜發生的事情,皆與他無關一般。
正主出現了,黃志誠洩憤似的推開被自己盤話的馬仔。
轉身步入到蘇漢澤身前,壓低聲音道。
“喪澤,你是知道這段時間尖沙咀發生什麼的。
在這個節骨眼上響朵,是不是太不給我面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