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sir,你也知道我要響朵。
你在o記開了這麼多年的工,你覺得在正常情況下,一個矮騾子的場子被人踩了,他不帶人打回去,以後還能在社團立足嗎?”
“那你也不應該挑在這個時間去搞搞震!蘇漢澤,你一個剛過檔洪興的四九仔,出來混的時間加起來還沒有十年。
毛都沒有長齊,就想學人家曬馬開片?你不怕步子太大,扯到你的襠嗎?!”
黃志誠怒目圓睜,攥緊拳頭朝蘇漢澤怒吼道。
蘇漢澤輕蔑一笑。
答道:“這句話你為什麼不留著去給東星的人說?事又不是我挑起的,如果你是因為覺得我更好說話,那我只能告訴你。
黃sir,你找錯人了!
我蘇漢澤為人處世,有恩或許可以不報,但有仇當夜不報,我渾身都感覺癢癢!”
在蘇漢澤和黃志誠針鋒相對的時候,守在黃志誠身後的一個警員正好接完一通電話。
上前攔住了正待發洩的黃志誠,湊到其耳邊低聲耳語了一番。
黃志誠本就難看的臉色,瞬間變得更加難看。
他深吸了口氣,像是要竭力遏制住心頭的怒火一般。
咬著牙,再次逼近了蘇漢澤一步。
恨恨道:“蘇漢澤,你還真是唯恐天下不亂啊!
你敢說沙蜢的死和你沒有關係?”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啊黃sir,不過矮騾子三更窮五更富,有生有死是常發生的事情。
聽你的意思,東星的沙蜢是不是死了?
你放心黃sir,我們缽蘭街的人一定秉承以和為貴的觀念,到時候我會委託人去給沙蜢獻上個花圈!”
蘇漢澤的笑容愈發顯得燦爛。
只是這讓人望之舒心的笑容,在黃志誠眼裡看來顯得是那麼諷刺。
黃志誠頓感心中有千言萬語想要傾吐出來,但話到喉嚨,又好像被什麼東西卡住了,不知道自己究竟該說些什麼。
未了,黃志誠的理智終究還是佔據了上風。
他點了點頭,連說了三個‘好’字。
旋即對蘇漢澤豎起個大拇指,開口道。
“喪澤,尖沙咀這塊地方,已經很久沒有過因為社團火併,死過像沙蜢這種人物了!你知不知道沙蜢是東星的紅人?你知不知道整死他,會為你帶來什麼後果?!”
蘇漢澤臉上的笑意逐漸收攏。
他正色望著黃志誠,犀利地答道。
“無所謂!不管誰要把這筆賬算到我的頭上,我照接就是了!兩年前我就被東星開了花紅,我會怕東星的人來搵我麻煩?!”
又臭又硬的古惑仔黃志誠見過不少。
但像蘇漢澤這種油鹽不進,當著自己面還敢硬鋼的,卻是著實不多。
黃志誠不想在囉嗦下去。
他直接對蘇漢澤下達了通牒。
“不管以後你們搞什麼,總之今晚你們該收火了!
誰要是讓我被扒掉這身警皮,我在死之前,也一定要拉個墊背的!”
“放心黃sir,早在你們o記的差人趕到現場之前,尖沙咀這邊就已經消停了。”
蘇漢澤從兜裡摸出一盒好彩香菸,抽出一支遞到黃志誠面前。
“抽菸嗎黃sir?”
“我抽你老母!”
黃志誠瞪了蘇漢澤一眼,他現在煩躁到了極點。
他已經能夠想到,因為今晚發生的事情,日後東星和洪興在這塊地方,究竟會發生出什麼樣的一種碰撞。
o記總警司李文斌的怒火,還未來得及因為忠信義的覆滅而平熄。
現在如果東星和洪興要是再打起來,他恐怕連去銀樂隊吹小號的資格都要沒有了!黃志誠左顧右盼了兩眼,終是把心頭那股火氣徹底按捺了下去。
他摟住蘇漢澤的肩膀,拖著蘇漢澤走到了一邊。
低聲道:“給我個面子,近段時間不要搞事!一切等我把韓琛安插在警隊的內鬼揪出來再說!你也清楚,如果我被調職了,換個人來坐我這位置,恐怕就沒有我這麼好說話了!”
“那就是讓我做縮頭烏龜了?
黃sir,不如你去東星找駱駝聊一聊,看看他賣不賣你這個面子?”
“這麼說你是不答應了?”
黃志誠語氣冰冷,他的耐心已經被蘇漢澤迫到了極點。
蘇漢澤把黃志誠剛才沒接的那支菸丟進嘴裡,一邊摸索打火機,一邊答道。
“黃sir,話也不能這麼說。
你剛才不是說了嘛,現在你急著把韓琛的內鬼揪出來,好去向你上司請功。
興許韓琛的案子徹底瞭解,你們警隊的那些上司一高興,尖沙咀的事情也許就顧不上了!”
黃志誠算是徹底體會到了情緒大起大落的感覺。
他神情頓時激動起來。
韓琛的案子,如果要追根溯源起來,可以從尖沙咀的倪家開始算起。
那時候他才二十幾歲,從倪坤盯到倪永孝,再盯到韓琛。
前後算起來,已經有十二年之久了!現在韓琛雖然死了,但他安插在警隊的內鬼一天不被揪出來,這起案子就永遠不算完。
了結韓琛的案子,可以說已經成了黃志誠心中一處不可動搖的執念。
比起徹底把這個案子結案,東星和洪興在尖沙咀打生打死,就什麼也算不上了。
“喪澤,你是認真的?你知道韓琛的那些鬼是誰?!”
“不要這麼激動黃sir,你們o記這些差人中我認識的不多,但我還是鐘意和你這種人打交道。
你是懂矮騾子的,當年你不是鐘意撐韓琛在尖沙咀做大,好讓尖沙咀天下太平嗎?”
蘇漢澤說著抽了口煙,在吐出一口長長的煙霧之後,他發現黃志誠的臉上已經寫滿了震驚。
旋即蘇漢澤聳聳肩,繼續說道。
“既然你連韓琛都可以選擇去撐,為什麼不去選擇撐一次我呢?”
“韓琛那個電話果然在你手裡!告訴我,韓琛安插在警隊的鬼,到底有幾隻!”
黃志誠的面色漸顯凝重,對於這些看不見的內鬼,他的痛恨程度絲毫不亞於韓琛。
“黃sir,幫你抓鬼不是不可以。
但是我提出的條件,你是不是該考慮給我一個答覆?”
蘇漢澤並未直接回復韓琛的電話在不在自己手中。
他清楚這個傳統的o記差人的秉性——只注重結果,不過問過程。
和社團合作,在他這種人看來從來不是什麼違背原則的事情。
但是黃志誠此刻卻選擇了沉默。
他的大腦深處開始了一番激烈的天人交接。
和韓琛的反目成仇,讓他認清楚一件事情——人隨時都可能變的。
眼下的蘇漢澤,年方不過二十歲出頭,卻敢在風口浪尖上,肆意在尖沙咀這種地方發起一場千人火併的惡性案件!當年韓琛在這個年紀,還在尖沙咀倪家的場子裡,做一個籍籍無名的泊車小弟呢!支援蘇漢澤在尖沙咀出頭,會不會養出一個比韓琛更為可怕的怪物呢?黃志誠只覺得當下考慮不清楚這個問題。
他把搭在蘇漢澤肩膀上的手收了回來。
冷語道:“今晚我先去給你善後。
喪澤,改天請你飲茶!”
尖沙咀彌敦道,一家由地下車庫改裝成的地下賭場內。
帶著屯門一眾人前來尖沙咀幫忙掃場的生番,此時如同打了雞血一般,滿臉皆是亢奮之色。
這是沙蜢在尖沙咀最大的一家地下賭場,也是這起掃場行動中,最為難啃的一塊骨頭。
由於字花檔的現金流動出入大,常有些輸昏頭的,欠數還不起的在場子裡攪事。
這家佔地面積摺合八百坪的地下賭場內,有著東星四十多個好手在這邊負責睇場。
此時賭場裡頭,已經是一片狼藉。
生番帶著百十號人,前後不到兩分鐘的時間,就把睇場的東星仔徹底打散。
此時他握緊帶血的砍刀,正激動的欣賞著自己的傑作。
同時握緊砍刀,望著一干被自己砍翻在地的東星仔。
大聲報出自己的名字:“你們這些尖沙咀的撲街仔給我記清楚了,我是屯門的生番!
外邊都話能在尖沙咀混的飛仔,個個都有些本事。
在我看來,你們還不如我們屯門的童子軍犀利!”
說罷生番嫌棄地往地上啐了口唾沫,絲毫不提自己是靠著人數碾壓,才打爛這家場子的。
對於一個屯門的鄉下仔來說,能在尖沙咀這群矮騾子面前耀武揚威,確實是一件非常爽的事情。
“原來是屯門的鄉下仔!滾回你們鄉下食屎去吧!”
只可惜,在生番自我感覺好到了極點的時候,一道極為不和諧的聲音從賭場的前面那邊響了起來。
生番放眼望去,才發現門口接待臺那邊的沙發底下,躲著一個廋廋高高的東星仔。
此時趁著生番報出自己名號的時候,從沙發底下爬了出來。
對著生番喊了這麼一嗓子,便拔腿往外邊跑去。
此舉無疑讓生番頓感惱火。
他攥緊手中的刀把,就要指使自己帶來的細佬衝出去追砍這個衰仔。
有屯門仔趕緊湊到生番的耳邊提醒。
“生番哥,快點走吧!一會差佬該過來了!”
“我屌你老母!
今晚不砍死這個雜碎,我哪裡都不去,滾開!”
生番一向最恨被人叫做鄉下仔,愣頭愣腦的他一腳踹開當著自己的小弟,竟然獨自捉刀,往外邊追趕出去。
大佬帶頭,縱使前面是刀山火海,做細佬的也得照跟不誤。
於是一群屯門仔跟著生番從賭場內魚貫而出。
生番在跑出地下賭場的時候,四下張望一番,發現剛才煞自己風頭的那個撲街仔,正奔赴彌敦道,往油麻地的方向跑去。
遠處已經響起了細微的警笛聲,但氣血上頭的生番哪顧得許多。
他一聲蠻勁上來,揚起手中的砍刀就朝這個東星仔追去。
被追砍的東星仔回頭一望,就看到了面目猙獰的生番距離自己越來越近,頓感亡魂皆冒。
他有些後悔自己剛才為什麼要嘴賤,也驚詫於屯門仔對鄉下仔這句約定俗成的稱呼,居然痛恨至此。
比起體力來,他哪拼得過一身腱子肉的生番?就在這個東星的記賬佬以為今天要交代在這裡的時候,迎面駛來了一臺機動部隊的巡邏車。
這個東星仔頓感精神為之一震,眼下已經顧不得矮騾子死不招皇氣的規矩了。
他直接揮舞雙手,一邊跑得氣喘吁吁,一邊朝馬路中央趕去攔車。
同時用力大喊道:“阿sir!有人斬我!有人斬我啊!!”
嘎吱——
隨著衝鋒車一聲急剎的響起,車有驚無險在距離這個東星仔不到十公分的地方停了下來。
緊接著車上迅速跳下來幾個機動部隊的組員,二話不說,就把這個東星仔摁在了車前蓋上。
已經追到身後的生番,眼見四五個差佬一個個拔槍在前,再犯渾也不敢有所動作。
他趁著幾個差佬還沒有注意到自己,當下用衣服裹著刀把,胡亂擦拭了一番,再把手中的砍刀飛快丟棄在路旁的綠化帶裡。
默不作聲轉頭,就要開溜。
“站住!再跑我就要開槍了!”
身後一聲暴喝,讓生番不由得為之一怔。
他露出一臉拘謹的笑意,慢慢舉起雙手,回頭望了過來。
發現一名差佬果然高舉手中的點三八,不偏不倚瞄著自己的後腦勺。
“阿sir,我只是路過,路過而已!”
“少廢話!”
一個帶隊的沙展走到生番身邊,板著個臉,便指了指自己掛在胸口的證件。
開口道:“ptu沙展,何文展!
你有什麼要說的,留著今夜去應付審訊你的差人吧!
上車!”
生番心中不禁暗暗叫苦,在被差佬帶上車之前,他不忘惡狠狠地瞪了眼同樣被摁在車前蓋上的那個東星仔,眼神中充滿了威脅的意味。
凌晨三點,九龍殯儀館。
心事重重的黃志誠,此時帶著陳永仁趕到了殯儀館的停屍房門口。
殯儀館的護工推開冷氣庫的大門,冒出的寒意不禁讓黃志誠打了個哆嗦。
在護工離開之後,黃志誠正準備帶著陳永仁往停屍房裡趕。
身後的陳永仁忽然開口了。
“黃sir,你說我調到o記開工的申請,到底會不會透過?
我以後不會只能在警隊的文職單位,去做些無關痛癢的事情了吧?”
“是octb!
阿仁,o記是矮騾子對我們的俗稱。
在自己人面前,儘量少稱呼我們自己為o記探員!”
黃志誠一邊領著陳永仁往停屍房走,一邊對陳永仁告誡到。
同時他看了眼手中的登記牌,開口對陳永仁安撫道。
“你放心,你是臥底不是線人。
我們調查科和其他部門不同,你在黑社會混了十多年,非但不會成為你的黑歷史,反而是一份難得的履歷我敢和你保證,等政治部那關過了,我馬上向李sir申請調令,讓你來octb跟著我開工。”
黃志誠的一番話,算是給陳永仁吃了顆定心丸。
他跟在黃志誠屁股後面,只是微微點了點頭,並未再多說什麼。
反倒是開了腔的黃志誠顯得有些喋喋不休。
“阿仁,在警校的時候,我就非常看好你。
近段時間尖沙咀發生這麼多起案子,正是你大展拳腳的好時候。
東星這群撲街今晚圍在殯儀館門口,吵著要把沙蜢的屍體領回去。
我們時間不多的,你抓緊時間,做一下記錄!”
他帶著陳永仁走到一處還未放入冰凍櫃的停屍臺處,掀開了蓋著屍體的白布。
已經死透了的沙蜢雙目圓睜,眼珠子呈現一種暴起的狀態,似乎隨時都有可能從眼眶裡掉出來。
陳永仁也跟著湊了上來,最讓他驚詫的是,沙蜢的前額有著一個誇張的血窟窿!
足有半個拳頭那麼深,創口處,血水和骨頭碎渣攪拌在一起,旁邊還有迸出灰黃的腦漿。
陳永仁不禁倒吸了口涼氣。
“黃sir,沙蜢真的是被蘇漢澤一拳打死的?
我看這創口,你說是用卸車胎的鐵錘砸上去的我都信啊!”
黃志誠搖頭道:“不清楚,不過我們警隊收到的風,沙蜢確實是被喪澤一拳打死的。
而且法醫坐過鑑定,沙蜢的致命傷,確實不是金屬製的鈍器所為。”
陳永仁想了想,皺著眉頭問道。
“那現場有沒有東星的目擊證人?
黃sir,警隊是講科學的,你要告訴我這種力量是人為造成的,我絕不相信!”
“阿仁,你是不是沒有搞清楚,今晚我帶你來是為了什麼?”
黃志誠重新把沙蜢的腦袋蓋了起來,轉身對陳永仁說道。
“來o記當差,不是讓你成天盯著什麼大案要案去辦的。
全港島的矮騾子,沒有八十萬,也有五十萬。
這些人要說個個拉去苦窯進修,難免有些是冤枉的。
但隔一個抓一個,少說也有十萬的落網之魚!”
陳永仁苦笑著點了點頭。
“我懂,黃sir,真要按照女皇的法律去執行,只怕港島再修建幾所監獄,都裝不下這些社團分子!”
“對!所以今晚我帶你來,就是想問問你的意思。
你如果站在我的位置上,準備怎麼去處理喪澤和東星之間的事情?”
陳永仁立在原地沉思了片刻,給出了一個沒有讓黃志誠意外的答案。
“我覺得蘇漢澤這個人,可以選擇撐他做大!”
“理由!”
“理由很簡單,他為人守信,而且不碰白粉!”
陳永仁一本正經地解釋道:“黃sir,你想想,韓琛散在港島各地那些貨倉的存貨,我都沒有想到居然還有三個億的市值那麼多!
他肯把這些貨倉交給我們警方,就足以證明這個人有著自己的原則。
和他合作,沒問題的!”
黃志誠自動把陳永仁關於貨倉的回答忽略過去。
他訕笑一聲,淺淺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