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阿仁,你是不是還在怪我不守信用,讓你在尖沙咀這邊白白吃了十多年的苦?”“黃sir,我可沒這麼說!”
黃志誠拍拍陳永仁的肩膀,開口道。
“以前你在警校受訓,科科成績都是第一名。
我也知道讓你這麼一個人才去做臥底,是屈才了!
不過那是迫不得已,現在好了,雨過天晴,我會把欠你的東西,儘快還給你的!”
說著黃志誠再看了眼沙蜢的屍身,嫌惡道。
“走吧,這個地方真他老母的晦氣。
晚點讓證物科的人過來取證好了,明天你去找他們要份報告,也算是讓你提前眼熟我們調查科的對接部門了。”
在黃志誠領著陳永仁走出殯儀館大門的時候,黃志誠掛在腰間的電話忽然響了。
這已經不知道是黃志誠今晚接到的第幾個電話。
在黃志誠麻木的摁下接聽鍵後,蘇漢澤的聲音從電話裡頭飄了出來。
“黃sir,還沒睡吧?”
“喪澤,你又要搞乜鬼?!”
……
西九龍重案組,黃志誠揉搓著泛紅的眼眶,走進了一間審訊室。
此時審訊椅上,一個瘦高的中年男子已經趴在審訊桌上睡著了。
黃志誠坐到審訊桌上,擂起拳頭,一拳重重砸在了桌面。
轟隆——
巨大的響聲瞬間把這個睡著的男人驚醒,他觸電般的抬起腦袋,想用雙手去揉搓朦朧的雙眼,忽然發現自己的雙手其實是被拷在審訊椅上的。
“乜事啊阿sir?是不是準備放我走了?
你們這樣對待一個受害人,我要去公共關係科告你們啊!”
男人沒好氣的懟了黃志誠一番,搖晃了下昏昏沉沉的腦袋,這才看清了坐在自己面前的黃志誠。
黃志誠冷笑一聲。
“你們這些矮騾子張口閉口就要去公共關係科告我們,是不是覺得公共關係科是專門為你們社團服務的?喂,你有錢請得起律師嗎?”
“用不著你管!”
“不用我管也可以,如果你高興呢,我現在就可以放你回去。
喂,你們矮騾子不是死也不招惹皇氣的嗎?
今天你信口雌黃,和西九龍的差人講有人在尖沙咀砍你是不是?”
“是又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
“不怎麼樣,不過別怪我沒有警告你。
現在警署外邊,不知道守著多少洪興仔等你出門。
我怕你回不到尖沙咀和你老頂交差,半道就被人給砍死啊!”
黃志誠的一通話,嚇得面前這個東星仔縮了縮脖子。
不等他開口,黃志誠正色道。
“現在我問你答,再廢話一句,我馬上送你出警署,聽明白了嗎?!”
“明白,明白阿sir!”
“名字!”
“燈罩!”
“屌你老母的,我是問你真實的名字!”
“黃柏宏!”
“很好,燈罩,你老家是不是住在元朗的塘下屋邨。
老婆三年前和你離婚,家裡還有一個六十一歲的老母,在替你料理那個九歲大的兒子啊?”
燈罩不禁納悶。
“阿sir,知道你還問,這和我的事情有什麼關係嗎?”
黃志誠只是笑而不語,從口袋裡摸出一支香菸,自顧自點上,並未去答話。
燈罩猛然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
匆忙問道:“不對阿sir,你問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是受害者啊!你沒事去調查我家裡人幹什麼?”
“我可沒閒工夫調查你家裡是個什麼情況!上面這些資訊,都是今晚我們在尖沙咀那邊維護治安,從抓來的洪興仔嘴裡問出來的。”
燈罩的臉立馬哭喪了下來。
“阿sir,你幫幫我!他們這是要對我家人下手啊!
你幫幫我吧,我老母和孩子是無辜的!禍不及家人啊阿sir!”
“我挑,你出來混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有一天會累到你老母兒子?
當時你怎麼不說他們是無辜的!當時你怎麼沒有考慮過罪不及家人?”
黃志誠敲了敲菸頭,繼續提點道。
“我不知道你們矮騾子的規矩是什麼樣的,我只知道外邊的洪興仔,一個個都說你和差佬爆料。
如果你繼續龜縮在差館不出去,他們就要拿你家裡人做文章。
還說什麼是你先壞的規矩,他們這樣做,你們東星的老頂也做不成什麼文章。
不過你放心,我們警隊是斷然不會坐視這種事情不管的。”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即便燈罩不清楚黃志誠到底是什麼意思,他也該知道,自己眼下不翻供怕是不行了!“阿sir,今天晚上我的口供有些問題!今晚我喝多了酒,尖沙咀那邊純屬是和我朋友鬧著玩!不存在什麼砍人,你看,我身上一點傷口都沒有啊!”
面對燈罩激動的話語,黃志誠只是淺笑一聲,從桌子上跳了下來。
搖搖頭道。
“你和我說這些沒用,ptu那群人是把你移交到九龍重案組這邊來的。
有什麼沒交代清楚的,你和他們去說吧!”
說完黃志誠就要離開,但燈罩現在哪裡放心的下。
拼命對著黃志誠的背影喊道。
“阿sir,我說的都是真的!
我求求你,幫忙照看一下我的家人,我求求你……”
砰——
門被黃志誠重重的關上了。
黃志誠叼著煙,回頭看了審訊室的大門一眼。
不禁挖苦道:“不管是警隊還是社團,做文職工作的就是冇膽!這點出息也敢來尖沙咀混,老老實實回屯門照看老母吧撲街!”
在走出警署之後,黃志誠上了自己停在大門口的車。
陳永仁還坐在副駕駛位上,手指有節奏的扣動著車窗。
黃志誠不禁嗤笑道:“阿仁,還在回味打摩斯碼的日子呢?”
“成習慣了黃sir,對了,搞定了沒有?”
“如果我連沙蜢字花檔一個小小的管數都搞不定,我就沒資格坐在現在這個位置上了。”
黃志誠白了陳永仁一眼,旋即說道。
“打電話給喪澤,我現在非常好奇,這些年韓琛插在我們警隊的鬼,到底是哪些撲街!”
面對黃志誠的吩咐,陳永仁並未拿出電話。
只是把敲打車窗的左手收了回來,答道。
“黃sir,不用打了。
喪澤告訴我,他今天晚上沒空。
讓我明天下午去缽蘭街找他,到時候他會給我們一個滿意的交代。”
“他約的你?”
黃志誠有些不滿,但不待陳永仁答話,還是點了點頭。
道:“約的你也行,總之記得叮囑他,我們a組現在日子已經夠難過的了。
讓他能收斂點儘量收斂點,等挖出警隊的內鬼,我解職去缽蘭街陪他玩都沒關係啊!”
缽蘭街,蘇漢澤的住處。
此時的蘇漢澤已經靠在床頭上,手中把玩著一個嶄新的手提電話。
這正是他放在儲物空間,進行資料修復的那個電話。
修復的進度還是一如既往的緩慢,蘇漢澤並未找到那條‘有內鬼,終止交易’的訊息。
但總歸還是有意外收穫的。
他從韓琛的電話裡頭髮現了一條由韓琛主動傳送出去,意義比較模糊的資訊。
訊息內容只有短短六個字——【後天西貢碼頭。】
電話那頭回復也只有【收到】兩個字。
蘇漢澤留意了下時間,韓琛發出這條訊息的時間,是上個月三月二十五。
也就是說,在三月二十七這天,韓琛在西貢碼頭,和一夥未知的人,進行了一筆陳永仁都未收到風聲的交易。
蘇漢澤之所以對這條訊息如此加以關注,是因為他透過通話記錄發現,韓琛在三月二十五晚上九點到十點的區間裡,和傳送訊息的這個號碼,進行了一次長達半個小時的通話!
縱覽韓琛這個電話所有的通話記錄,任何一則電話的通訊時間,都沒有超過五分鐘的。
蘇漢澤心中不禁泛起了嘀咕。
他愈發覺得,自己有必要把這條線深挖下去。
韓琛在尖沙咀走了這麼多年的粉,他不相信這個如同驚弓之鳥的毒梟,會把這些年撈到的錢,全部換成白粉藏在港島的貨倉。
也許順藤摸瓜下去,指不定還能從韓矮子的屍身上,再榨出點少少的油水也說不定。
屯門,元朗聯公祠,東星發祥地的一處鄉下別墅裡。
在蘇漢澤還在研究韓琛這個手提電話的同時,這所鄉下別墅內,東星各堂口所有排的上名號的大佬,在東星龍頭駱丙潤連夜電話通知下,皆聚集到了一起。
四十多歲的駱駝依舊如同一個壯年男子一般,此時他坐在大廳正中央的一張太師椅上,雙目炯炯有神,如同一頭審視領地的雄獅,臉上不見一絲疲態。
駱丙潤,時年四十三歲,十五歲的時候,中四還未唸完,便草草結束學業,選擇踏足社團,在那個混亂的年代,成為一名元朗土生土長的矮騾子。
出來混了不到三個月,便由一名東星海底冊掛名的藍燈籠,正式扎職成為一名‘光榮’的四九仔。
十六歲的時候,便由元朗堂口的大佬親自點名提攜,扎職紅棍,正式開山門廣收門生!
不到二十歲,便已經混到了在元朗區舉足輕重的位置!二十三歲那年,一躍成為東星社元朗堂口的揸fit人,領著元朗三千多名東星仔開工食飯,一時間聲名鵲起。
雖然駱丙潤在東星這些年,並未做出過特別好彩的貢獻。
但其在東星社火箭升遷般的速度,沒有哪個東星仔敢去不服。
在駱丙潤二十八歲那年,東星龍頭駱正武因病逝世,駱丙潤正式從自己的龍頭老爸手裡接手東星龍頭的位置。
算起來,他在東星龍頭的位置上,已經坐了足足一十五年了!
“人都來齊了?相信你們也都知道了。
沙蜢的屍身現在還停在九龍殯儀館,在明天接他回來設靈拜祭之前,我想聽聽你們的意見。”
駱駝一出口,分坐在大廳兩側的眾東星大佬,皆竊竊私語議論開來。
不多時,有人出聲第一個給到了駱駝的答覆。
“大佬,洪興的人已經在踩頭了!
不要那麼多顧慮,你把沙蜢的堂口交給我去睇,我來替他報仇!”
出聲的正是駱駝的心腹——東星下山虎烏鴉。
看到做小弟的第一個出來響應自己的號召,駱駝很是歡心。
但他遞給烏鴉一個眼神,示意他不要出聲。
而後又開口道:“烏鴉,我很欣賞你這份勇氣。
你說得沒錯,大家出來混,也該知道規矩一向如此。
哪個能替沙蜢報仇,哪個就正式接手尖沙咀的地盤!不過你剛從荷蘭跑路回來,現在根基不穩。
又是我的心腹愛將,把這件事情交給你去辦,我怕兄弟們會講大佬偏心。”
烏鴉撇了撇嘴,心中雖然有些不爽,但也沒再多說什麼。
只是在心中暗罵了一聲,臉上還要做出一副唯唯諾諾的表情。
明眼人都知道,尖沙咀一向是社團之間必爭的油水地。
烏鴉不清楚駱駝這個時候到底在裝什麼清高,這麼好的機會不讓自己去爭,難道坐視東星元老——本叔的人把尖沙咀吃掉嗎?駱駝並未注意到烏鴉的神色變化,他緊接著把目光放落在擒龍虎司徒浩南的身上。
這個人是東星在灣仔的扛把子,是東星第二號人物,本叔白頭翁的心腹干將!旋即駱駝出言道。
“司徒,你這些年在灣仔混得身光頸靚,社團的兄弟都傳你混得比沙蜢還要巴閉。
現在東星的臉面都快被洪興打爛了,你肯不肯替東星,把丟掉的臉面重新拾起來?”
“老頂,你說怎麼做我就怎麼做!”
被點名的司徒浩南連忙抬頭,先是看了眼自己大佬白頭翁的臉色,旋即一口對駱駝應承道。
駱駝滿意地點了點頭。
“你不要擔心喪澤這個撲街背後有韓賓撐腰,司徒,你背後站著的是整個東星!
我們東星和洪興開打,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大不了再搞一出江湖大風暴,我倒要看看這個喪澤長了幾個腦袋!
司徒,需要社團替你做些什麼,你儘管開口就是了!”
“老頂,我什麼也不要。
踩落喪澤,沙蜢的地盤交給我來做,這就可以了!”
司徒浩南迴答的鏗鏘有力,在場的眾東星仔都搞清楚了。
今晚這事情,駱駝早就下了定論。
他們只是大半夜被拉過來做一個陪襯的。
有沒有他們,其實都無所謂。
在司徒浩南答完話之後,駱駝收斂起臉上的怒意。
扭頭看向坐在自己太師椅旁邊的本叔。
放低姿態道:“本叔,給司徒一個出頭的機會,你沒有什麼意見吧?”
“老頂,替沙蜢和耀揚這些人報仇,是我們每個東星仔該盡的責任。
你能選中司徒去做這件事情,完全是在抬舉他了,不需要向我過問的。”
白頭翁皮笑肉不笑的對駱駝進行一番答覆,隨後正色看向司徒浩南。
嚴厲開口道:“司徒,沒規沒矩的,還不講聲多謝老頂?!”
“多謝老頂!”
司徒浩南唰地一下站了起來,帶起一陣風聲,對駱駝道了聲謝。
……
一場牽涉到東星所有堂口的臨時會議,在三言兩語間就結束了。
在眾揸fit人離開駱駝的鄉下別墅之後,駱駝才起身,看向了一旁打著哈欠的烏鴉。
沉聲道:“烏鴉,沒給你出頭的機會,你是不是很不爽?”
“我哪裡敢啊大佬!”
烏鴉一邊扭著脖子,一邊陰陽怪氣答道。
“我這些年在荷蘭度日如年,原先手底下的馬仔,也是死的死,散的散。
大佬你無非就是嫌棄我不夠勢大,怕冷了東星的場子嘛。
放心,我這點大局觀還是有的!”
“少廢話!跟我去祠堂上香,我有話要同你講!”
駱駝抓起掛在椅背上的風衣,簌簌抖動了一下,不等烏鴉答話,便大步往聯公祠那邊趕去。
東星是從元朗一個鄉下民團組織起家,算得上是港島本地土生土長的社團之一了。
比起洪興,號碼幫,新記這些外來社團,東星更具備一些洪興這種社團不具備的優勢。
比如在元朗這塊老陀地,東星已經與當地居民進行了深度繫結。
元朗不少的鄉議員,都是由東星出資,一手捧起來的。
這也是這麼多年,他們東星還能把粉檔生意做得風生水起的原因。
聯公祠內部,供奉的是歷代為東星出過力,流過血的豪傑靈位。
祠堂神壇的下方,雷耀揚那嶄新的靈牌,已經赫然供奉在列。
如果不出意外,再有幾天沙蜢的靈牌也將供奉在此。
駱駝親手往雷耀揚的靈牌前上了柱香,恭敬的拜了三拜。
隨後開口對跟在身後的烏鴉說道。
“烏鴉,你也來上柱香,拜一拜!”
“大佬,我拜他個屌啊!
三年前不是本叔這群人見死不救,我至於一個人把鍋扛下來,跑路去荷蘭吃三年的苦?”
“混賬,叫你拜你就拜,什麼時候學會說這麼多廢話了?”
面對一臉不岔的烏鴉,駱駝直接一個耳光扇在烏鴉臉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