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見蘇漢澤不慌不忙,拉開自己帶來的一個手提公文包,從裡面取出一份牛皮紙包裹好的物品,丟在自己那堆賬本上,示意尤佳鎮拿起來看看。
尤佳鎮微微一愣,但很快就扯開了牛皮紙的線裝封皮。
居然發現這也是一份賬本。
只不過這份賬本,顯然是臨時影印複製出來的。
嶄新的封皮上,還散發著一股油墨的香味。
翻開賬本的第一頁,尤佳鎮當即傻了眼。
這分明是和聯勝林懷樂那個堂口的總賬本。
負責交到話事人手中,去審閱堂口總賬的!上面詳細記載著近兩年內,佐敦堂口的每一筆正行以及偏門生意的出入。
可以說如果這份賬本不是影印品,單憑這一份賬本,就夠林懷樂把牢底坐穿了!“蘇漢澤!和聯勝的賬本怎麼會在你手中?!”
“madam,不要激動啊,像這樣的賬本,我手裡還有好幾本。
只不過時間倉促,我不敢把原賬本先拿來給你過目。剩下的還沒來得及趕印出來,不然一併帶過來給madam你開開眼。”
說著蘇漢澤從兜裡摸出一支菸,悠閒的點上。
朝尤佳鎮笑問道:“怎麼樣,這樣的賬本,是不是比我深水涉堂口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賬本,看起來順眼多了?”
尤佳鎮獸性發作的時候,他可以拿起皮鞭。
尤佳鎮高光偉正的時候,他依舊可以拿出她想要的東西去進行交易。
早在自己佈局和聯勝這盤大棋的時候,他就知道和聯勝上任話事人吹雞,會選擇在大d與林懷樂的陣營中兩不得罪。
在他安排人把和聯勝的龍頭棍以及賬本一併送到大陸藏起來的時候,蘇漢澤早就安排人盯上了他。
這些賬本和龍頭棍甚至還沒來得及上前往大陸的船,吹雞安排的人就順勢被自己滅口。
和聯勝的龍頭棍以及賬本,順勢就落到了自己的手中。
他本來想讓林懷樂走得體面一點,等塵埃落定之後,自己再把龍頭棍和賬本順理成章的‘找’出來。
畢竟自己的目的是掌控住整個和聯勝。
一旦讓和聯勝傷了元氣,對自己也沒有太多的好處。
不過既然林懷樂選擇不擇手段,自己也只好稍稍為他加加註了。
他不怕尤佳鎮不答應,打掉一個社團龍頭這種關鍵性的證據,沒有任何一個差佬可以選擇不去動心。
尤佳鎮死死攥著這本影印的賬本,作為一個合格的o記差人,她透過剛才賬本上記錄的資訊,大致已經能夠判斷蘇漢澤所言不虛。
“你想借刀殺人?!”
“沒錯,你立功,我剷除和聯勝的異己。
公平公正,兩全其美是不是?”
“那是不是你想打掉哪個堂口,就和我交哪個堂口的賬本?你在把我們差人當槍使喚嗎?!”
“你就直說同不同意吧?不同意,我隨時可以離開!”
無需和尤佳鎮繼續廢話下去,蘇漢澤直接逼問尤佳鎮,儘管他已經知道尤佳鎮不同意也會同意!尤佳鎮攥著賬本的手開始有些發白,最後她還是選擇了妥協。
“好!我答應你!你馬上可以把和聯勝佐敦堂口的賬本送到我手中來,明天等肥鄧出殯,我馬上帶隊開工!不過我要提醒你的是,芽子去新蘇格蘭場受訓的事情,大局已定。
你不勸,我也會把她送到倫敦去!”
“你是不是聽不懂人話?我早說過了,芽子怎麼選,我從不去做任何干涉!”
尤佳鎮反反覆覆提及芽子,顯然已經觸碰到蘇漢澤的禁臠。
眼見蘇漢澤不悅,尤佳鎮也適可而止的終止了話題。
她把桌上的一沓賬本推搡到蘇漢澤跟前。
“你自己做好打算吧,等你把佐敦的賬本交到我手裡起,和聯勝註定就要變天。
不過我要提醒你,就算林懷樂下馬,我們警隊也不會坐視大d搞出個什麼新和聯勝!你不要胡亂站隊,自求多福!”
肥鄧出殯的前一晚,在靈堂上的一場法事做完之後,串爆來不及丟掉手中的哭喪棒,徑直就找到了準備開溜的吹雞。
“吹雞,這麼急著走,準備去哪?”
準備趁著人多離開靈堂的吹雞,冷不丁被串爆喊了一聲,當即嚇得人一個哆嗦。
剛想轉身說話,發現自己肩膀已經被串爆死死抓住了。
串爆緊鎖著眉頭,湊到他的耳邊。
“在鄧威的靈堂上,我給你留個面子。
陪我去外邊抽支菸,我有話要問你!”
吹雞緊張的嚥了口口水,當下也不敢反駁。
只得任由串爆推搡著自己,把自己帶到殯儀館外頭,一處烏漆嘛黑的水杉下面。
環顧四下無人,串爆並沒有掏煙出來。
他直接摁著吹雞在杉樹下坐下,而後陰狠地注視著吹雞。
串爆此時的黑框眼鏡,在遠處路燈的照射下,反射著滲人的弧光,搭配他那張陰沉如水的臉,一時間叫吹雞心中不免發憷。
“吹雞,讓你把棍子和賬本交出來,這都幾天了?威哥的屍身都快臭了!你口口聲聲說東西被你帶到大陸藏起來了,派出去的人哪怕就是從大陸游水過來,也該到了吧?!”
“串爆,也許他們正在路上了,你不要急,再給我少少時間……”
吹雞心虛的答道,此刻他心中清楚,派出去藏棍子和賬本的人,當天晚上就失去了聯絡。
他也派出人去自己指定藏東西的地方去找過,結果都是了無音訊,石沉大海。
現在吹雞內心也是六神無主,如果不是林懷樂把他控制起來,他自己早都跑路了。
弄丟和聯勝百年傳承的龍頭棍和賬本是什麼下場,他這個卸任的話事人心中最清楚不過。
“在路上了?王八蛋,你老母的,就是你把棍子藏到美國,去拿棍子的人也該回來了!
我告訴你,明天等鄧威下了葬,你交不出棍子和賬本,到時候會發生什麼,不用我多說!你最好老實告訴我,棍子和賬本,是不是被你搞丟了?!”
串爆的質問,瞬間讓吹雞傻了眼。
紙是包不住火的,他丟了和聯勝的龍頭棍和賬本的事情,再怎麼瞞也瞞不過明天。
內心一番激烈的掙扎之後,吹雞還是沒有底氣敢和串爆攤牌。
要是自己搞丟了龍頭棍和賬本的事情傳了出去,恐怕不管是大d,還是阿樂,都不可能放過自己了!於是吹雞勉強擠出個笑臉。
“串爆,今晚十二點,最遲今晚十二點。
我一定拿著賬本和棍子過來交給你,你也知道,這幾天大d一直在搵我。
我要是過早把龍頭棍交給阿樂,大d肯定會瘋了一樣找我麻煩的啊!我不敢和大d頂的,已經死了個龍根了,你不至於讓我也把這條老命搭進去吧!”
串爆陰惻惻的審視了吹雞幾眼,最後還是鬆開了摁著他胳膊的手。
開口道:“那我就最後信你一次,現在這個節骨眼上,我希望你不要犯糊塗。
做錯事,到時候誰都救不了你!”
“放心啊我心裡有數!”
吹雞連連點頭,串爆不知道的是,此時的吹雞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他準備返回灣仔,再做最後的一通努力。
如果確認賬本和龍頭棍真的找不著,那就只能收拾財帛,趕緊跑路了!晚八點五十分,在佐敦一干馬仔的‘保護’下,吹雞再度回到了自己灣仔的堂口。
在一家脫衣舞酒吧的二樓看臺,吹雞叫來了自己的一個心腹馬仔。
不等馬仔開口,吹雞便一臉憂心忡忡的開口道。
“小聲點,樂少的人就在下面守著。
你和我交個底,龍頭棍和賬本,是不是真的丟了?”
這個馬仔犯了難:“阿大,可能真的丟了。
飛豪和盲成到現在都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你在羅湖的那處房子,我們裡裡外外都找遍了。
連牆裡的老鼠窩都搗出來了,根本沒有找到龍頭棍和賬本!”
吹雞最後一絲希望也隨即破滅。
他現在心中不禁懊惱,自己當時為什麼要自作主張,早知道肥鄧會死,當初不如直接把龍頭棍和賬本交給大d。
阿樂這些人問起來,就直接說大d派人把棍子搶過去。
這樣做叔父輩的椅子雖然沒自己一把了,怎麼也不至於會淪落到跑路的地步。
現在沒多少時間給他去考慮了,吹雞當即下定了決心。
“阿來,我前天叫你做的事情,都做好了沒有?”
“做好了大佬,渣打那八十萬的存款,我都委託臺島那邊的人,換成了新臺幣。
我們放出去的那些貴利,我都打包轉讓給了其他社團的財務公司。
就是阿大你這幾家酒吧,短時間內不怎麼好處理……”
“還要個屁的酒吧!算作給和聯勝的利息吧!”
顧不得肉疼了,吹雞連忙吩咐道。
“馬上安排開船的,到西環三角碼頭那邊等我。
一會阿樂的人肯定會盯死我不放,我會誆他們說,去大陸拿龍頭棍的人,在西環碼頭那邊上岸。
等到了碼頭那邊,你馬上帶人幫我甩掉他們,上了船,這輩子我們都不回港島了!”
吹雞的馬仔聞言,此刻顯得有些猶豫。
一週前,他大佬吹雞,至少還是名義上一個五萬會員社團的話事人。
這才幾天時間,就要像一條喪家之犬一樣,倉皇離開這個待了幾十年的港島。
人在江湖,還真是身不由己,世事無常!“阿大,真的要跑路嗎?
一輩子不回港島,你捨得?”
“捨不得又怎麼樣?過了明天,想走都沒有機會了!”
眼睛馬仔還在猶豫,吹雞不禁呵斥道。
“阿來,我告訴你,現在龍頭棍和賬本全部丟了,阿樂這些人,就是把我們拖到和合石,活著推進焚屍爐裡,都不算過分!
我一直把你當契仔看待,大佬在臺島,在加拿大,也早早留過退路。
現在你是想跟著我一起走,還是留下來頂鍋,你自己選!”
一想到要被活著推進焚屍爐,這個馬仔當即身軀為之一震。
連忙答道:“我馬上去準備,阿大,你什麼時候去西環碼頭什麼時候給我打電話,我帶人到那邊去接應你!”
等自己的心腹離開酒吧,吹雞收斂起臉上激動的神色,強做淡定的走下二樓。
林懷樂一行十幾個馬仔當即圍了上來。
其中有一個湊上前問道:“阿叔,不怪兄弟們說話衝撞了你,實在是阿公下了死命令。
賬本和龍頭棍到底拿回來沒有,你這樣搞,兄弟們很難交差啊?”
這個馬仔心情確實有些不爽,剛才吹雞上去和心腹談話,把他們一行人安排在下面等候。
結果偌大一家風情酒吧,連幾個像樣的舞女都安排不出來。
眼見林懷樂的人朝自己發了難,吹雞竭力擺出一副踏實的姿態。
開口道:“棍子和賬本都已經拿到了,船在西環尾那邊上岸。
一會等我的人去西環接應他們就好了。”
“不行,阿叔,樂哥交代我們,龍頭棍和賬本一上岸,我們就要馬上帶著回去見他。
麻煩阿叔帶下路,我們現在和你去西環尾,一起接龍頭棍上岸。”
此舉正中吹雞下懷。
他就怕這群人把自己帶回肥鄧的靈堂那邊,然後親自去西環尾接棍。
到時候自己毛都拿不出一根,保不齊串爆會直接在肥鄧的靈前,殺了他給肥鄧祭靈。
心虛的抹了下額前的冷汗,吹雞點頭應道。
“也好,棍子交到你們手中,我才放心。
剛才我問過了,船大概還有半個鐘左右上岸,你們在這裡多消遣一會,酒水全部由我買單就好。
等船上了岸,大家一起過去接棍。”
“不用了阿叔,從這裡開車去西環尾,也不過十幾分鍾路程。
你現在就帶我們過去,幫樂哥了卻這樁心事,晚點我請您去油尖旺快活都沒關係。”
林懷樂這個馬仔不為所動,對此吹雞隻能尷尬一笑。
推辭不過,也只能裝模作樣拿出電話,撥給剛才那個和自己溝通的心腹。
“麻煩你催一下他們,讓他們快點。
新話事人這邊等不及了,耽誤了事情,我把他們沉海里餵魚!”
一前一後兩臺小巴,就這樣駛入西環三角碼頭這邊。
漆黑的海面上,不見半點漁光。
吹雞帶著林懷樂一群馬仔,焦急地在碼頭的長廊上踱步。
眼見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林懷樂的人終於失去了耐心。
在為首的馬仔一個眼色下,瞬間一干人把吹雞團團圍住。
“阿叔,船到底還有多久到?”
“再等等,我打個電話問下先,再稍微等等!”
吹雞此刻雙腿已經在不受控制的打擺子了。
按照剛才在灣仔酒吧約定的計劃,他們是在十點二十分左右,安排船在西環這邊接應自己。
自己安排的打仔,會和林懷樂的人先糾纏在一起。
然後吹雞在趁亂上船,只要船順利開入公海,和聯勝日後哪怕洪水滔天,又與自己何干?
但現在已經差不多十點半了,碼頭這邊除了幾艘小型的近海漁船歸港,根本沒有看到自己安排的漁船半分影子。
撥通完自己心腹的電話,直到電話無人接聽的提示音響起,吹雞當即雙腿一軟,跌坐在水泥地上。
出事了,自己的人不是背叛自己率先跑路了,就是栽到別人的手裡了。
現在自己面臨的,只有死路一條!狀若痴呆的吹雞依舊不甘心,還在手忙腳亂的撥打著心腹的電話。
但是林懷樂安排過來的人,已經瞧出了端倪。
“阿叔,你要不還是和兄弟們說實話吧。
你是長輩,兄弟們也不想難做!”
臉色蒼白的吹雞當下一個哆嗦,剛想繼續狡辯下去,卻不知道多說什麼。
看著面前一干如狼似虎的兇惡打仔,當下如同精神失控一般,丟落手中的電話,用雙手抓住自己的腦袋。
大聲嚎叫道:“我有什麼辦法?我早說了我不想坐話事人這個位置!是鄧威說我資歷到了,非要逼著我坐的!現在賬本和龍頭棍丟了,我有什麼辦法?不干我事,不干我事!!”
說著吹雞面露猙獰之色,躺倒在地一陣拳打腳踢,看得林懷樂一群馬仔面面相覷。
也不知道吹雞是真的失心瘋還是假的失心瘋,當下一群人只得上前把吹雞制服住。
總之先把他帶回佐敦,和林懷樂交了差再說。
直到深夜凌晨十二點,肥鄧當日最後一場法事做完,林懷樂才風塵僕僕的趕回自己在佐敦的裝修公司。
在自己辦公室見到了雙眼飄忽,狀若瘋癲的吹雞。
有馬仔當即湊到林懷樂身邊耳語。
“樂哥,吹雞好像癲了。
他是剛退下來的叔父輩,我們也拿捏不準他是裝的還是真受了什麼刺激。”
林懷樂點點頭:“不怪你們,一會出去記得替我把門關好。”
隨著辦公室的門合攏,林懷樂抹了抹臉,大步走到蜷縮在角落的吹雞身邊,蹲了下來。
“吹雞,我這幾天在鄧伯的靈前忙前忙後,今天好不容易脫身出來,就為了回來洗個澡,晚點還要趕回去給鄧伯守靈。
大家都是這麼多年的熟人了,我阿樂什麼品性,你應該清楚。
把龍頭棍和賬本交給我吧,我擔保沒有人敢動你。”
吹雞依舊是一臉痴傻狀,眼球渾濁,始終注視著地板,並不發出一聲。
不得不說,他的演技實在拙劣,即便是裝瘋也裝的不像。
眼見吹雞不出聲,林懷樂冷笑一聲,隨即換上一副陰沉的面孔。
語氣也開始充滿威脅之意起來:“吹雞,你要搞清楚一件事情。
現在大d在鬧著分家,鄧伯又不在了。
和聯勝如果分崩離析,你就是社團的罪人!
你現在和我裝傻是沒用的,告訴我,賬本是不是被你交給大d了?”
“不干我事,不干我事!我什麼都不知道!!”
吹雞開始渾身顫抖,神經質般的搖著頭。
林懷樂當即也跟著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