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長嘆口氣,從口袋裡摸出一張照片,遞到了吹雞的手中。吹雞接過這張照片之後,當即傻了眼。
遲疑了片刻,臉上痴傻的表情當即一掃而空。
撲通一下跪倒在林懷樂面前:“阿樂,阿樂!你搞我冇問題的!
我求求你,我就這麼一個兒子,你不要動他行不行?!”
“你兒子在國外讀書讀的好好的,沒人會想去搞他的。
吹雞,我這麼做,都是為了社團。
為什麼你就不能理解我的苦衷呢?
告訴我,賬本和龍頭棍到底在哪裡?”
“丟了,全都丟了……”
吹雞心態一崩,當即老淚縱橫起來。
他抽噎著跪倒在地,如實和林懷樂說道。
“你也知道大d沒人性的,當初他不讓我交龍頭棍和賬本,我有什麼辦法。
我又不敢得罪他,又不敢得罪你和鄧伯,就只好安排人把這兩樣東西找個地方藏起來先。
原本打算等你和鄧伯搞定了大d,我再交出來的。
沒成想……沒成想我派去送賬本和龍頭棍的人……人間蒸發了!”
“撲街!”
一向以溫文爾雅面目示人的林懷樂,在聽到吹雞居然把龍頭棍和賬本搞丟了之後,當下忍不住爆了粗口。
搞丟了這兩樣東西,簡直比吹雞把這兩樣東西交到大d的手裡性質還要惡劣。
龍頭棍丟了事小,反正這根棍子百多年曆史了,蟲蛀水咬,也沒有幾個人見過,大不了重造一根就是。
但賬本丟了,那可是干係到和聯勝九區堂口的興衰榮辱啊!各個堂口不少的命門都在其中,要是落到差佬的手裡,會發生什麼後果,他林懷樂想都不敢去想!“東西是在哪裡丟的?”
“我……我不知道啊!”
“那你告訴我,你派出去的人,在港島的時候還能不能聯絡的上?”
“我是親眼看著他們上船的,應該不是在港島丟的!阿樂,我該死,你動家法吧,動家法吧!禍不及妻兒,殺了我,放我兒子一馬!”
吹雞這番回答,稍稍讓林懷樂靜下心來。
他現在只祈求是吹雞的人帶著棍子和賬本跑路,等日後藉機向和聯勝敲詐一筆。
然後自己抓緊時間,趕緊把各個堂口記載在賬本上的那些手尾,麻利收拾乾淨。
日後就算賬本落到差佬手中,追責起來也無據可查。
但明天肥鄧下葬,大d挑明瞭要攤牌。
沒有龍頭棍和賬本在手,保不齊自己要被大d拿住什麼軟肋。
對此林懷樂腦海中思路一閃,沉聲向吹雞問道。
“吹雞,東西你真的沒有交到大d手裡去嗎?”
“絕對沒有,絕對沒有!”
“那好,我現在給你一個活命的機會,就看你自己願不願意珍惜了。”
吹雞猛地一怔,他萬沒有想到,林懷樂居然真的肯放自己一馬。
“阿……阿樂,你是說真的?”
林懷樂點了點頭:“是真的,記住,和聯勝九區,這兩年交數的賬目,落尾都是由你起草簽字的。
如果賬本落到差佬手中,到時候差佬那邊追查起來,你要站出去,把事情全部扛起來。
告訴差佬,瞞得過的,就說都是你做的假賬。
瞞不過的,你要全部攬在自己身上,我這邊會馬上通知九區堂口,把所有的尾巴全部收拾乾淨!”
吹雞內心翻湧起一陣驚濤駭浪。
林懷樂這是以防萬一,關鍵時刻要推自己出去頂鍋。
不過轉念一想,好死不如賴活。
落到差佬手中,哪怕是在監倉中老死,也好過現在被拉出去執行家法。
正當吃雞準備咬牙答應的時候,林懷樂卻示意他收聲。
繼續說道:“你先聽我把話說完,單單是把事扛下來,還不能保證讓你活下去。
等明天鄧伯入土為安之後,你要當著和聯勝的面,清清楚楚告訴眾叔伯和眾堂口的揸fit人。
就說龍頭棍和賬本被大d搶走了!”
吹雞的瞳孔一陣劇烈收縮,當下失聲道:“你要嫁禍大d?不行不行!我會死的!”
“粉腸!你是覺得讓大家知道賬本和龍頭棍是你搞丟的好,還是讓大家覺得這兩樣東西是被大d搶走的好?”
林懷樂眼中綻發出陣陣精光,繼續引導著吹雞說道。
“你想清楚了,把事情推到大d頭上,你哪怕進了監倉,你依舊是和聯勝的叔伯。
社團依舊會安排人在監倉關照你,你在灣仔的產業,社團會替你繼續打理。
你的家人,社團依舊會替你照顧。
等你從監倉出來了,只管安享晚年就是了。
如果讓社團知道東西是你搞丟的,吹雞,你會生不如死的!”
林懷樂充滿脅迫的語氣中,‘家人’兩個字眼一下戳中了吹雞的死穴。
片刻的猶豫之後,吹雞顫顫巍巍抬起了頭。
對著林懷樂答道:“樂少,我……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你要信守承諾!”
在吹雞答應和自己合作之後,林懷樂臉上的陰霾才算消散了一些。
他冷笑一聲拍拍吹雞的腦袋,應道:“你放心,我阿樂對社團兄弟,一概視若手足。
現在輪到我坐莊,更不會虧待任何一個盡心盡力替社團辦事的人!”
深水涉大窩坪,蘇漢澤已經放下了士多店的捲簾門。
此時正和師爺蘇坐在餐桌邊上,一邊吹著啤酒,一邊剝著瓜子。
相比起蘇漢澤的一臉愜意,師爺蘇則顯得有些憂心忡忡。
“澤……澤哥,勾結差佬,要是讓社團知道了,以後我們在……在哪家字頭,可是都沒有立足之地了!”
“師爺蘇,你怕個什麼?我問你,大圈豹算不算差佬?
規矩是人定下的,只要達到目的,勾結差佬又算得了什麼?”
面對蘇漢澤不屑一顧的回答,師爺蘇依舊是充滿了擔憂。
“不……不是啊,我怕這些賬本莫名其妙落到差人的手中,到時候就算和聯勝的人不深究,以後等塵埃落定,澤哥你……你怎麼把剩下的賬本和龍頭棍拿出來?到時候如果拿……拿出來,不是在告訴別人這兩樣東……東西,是被我們搶走的嗎?”
蘇漢澤掃落桌上的瓜子殼,不禁嗤笑道。
“誰告訴你我要把這兩樣東西拿出來了?實話告訴你吧,除了佐敦那本賬冊我交到了差佬手中,剩下的賬冊包括龍頭棍,我都安排人打包,送到大d的檔口裡去了!”
師爺蘇愣了愣神,不解地問道:“澤哥,為什麼要……要把這些東西交給大d啊?”
“假戲真做了,吹雞今晚想跑路,安排在西環尾碼頭的人全部被我做掉了。
他現在是跑也跑不了,東西又交不出,只能乖乖被林懷樂帶回去。
以我對林懷樂的瞭解,他這個撲街十有八九會順水推舟,指使吹雞把髒水全部潑到大d的頭上。
只不過他不知道,o記c組的高階督察,是個辦案狂人。
現在已經拿著他佐敦的賬冊,悄默默去佐敦蒐羅證據去了。
他這也是夠拼了,一連幾天守在肥鄧的靈堂,眼都不肯合一下,還在做當上話事人的春秋大夢。”
蘇漢澤的譏誚之意,絲毫不假掩飾。
對此師爺蘇先是符合著笑了一聲,隨後又問道。
“那……到時候捧火牛上位,怎麼把賬本和龍頭棍拿回來?”
“當然是搶回來!”
蘇漢澤抓起擺在桌上的凍啤酒狠狠飲了一口,隨後擦了擦嘴繼續說道。
“大d現在是除了搞新和聯勝,沒資格在和聯勝坐莊了,所以那根破棍子和賬本落到他手中,他拿著也沒什麼用。
你應該知道,不管是林懷樂還是大d,在我們這裡,都是一塊絆腳石。
林懷樂這邊的戲唱完了,馬上就要輪到他大d了!”
人死留名,龍根和肥鄧的死訊是同一天傳出來的。
但兩人的葬禮規格,卻有著天差地別的差異。
挑定出殯的吉日,也是同一天,為了使肥鄧的葬禮更隆重一些,龍根出殯的時間要比肥鄧早上幾個小時。
在九龍殯儀館這邊,但凡在和聯勝有頭有臉的人物,全部齊聚一堂,恭送這個執掌和聯勝四十年之久的叔伯入土為安。
當然,葬禮儀式上,少不了不少o記的便衣差佬盯梢。
誰都知道大d和林懷樂要在今日爭一長短。
直到肥鄧的靈柩在寶福山的墓地填土下葬,氣氛更是緊張到了極點。
肥鄧的後事已經料理到了最後的程度。
按照習俗,和聯勝九區叫得上名號的人物,都要在肥鄧靈前敬上一炷香。
頭香自然是有作為話事人的林懷樂來敬,這無可厚非。
但是大d今日也是跟著護靈隊伍,一起趕到寶福山的。
當肥鄧的墓地填完最後一捧土,大d搶先一步,率先走到了林懷樂跟前。
在場的眾人無不緊張到了極點。
大d如果要和林懷樂爭這一炷頭香,那就意味著二人從現在開始,正式攤牌。
“大d,不要在鄧伯他老人家面前搞事。
寶福山這邊還有不少的差佬,你執意要搞事,對大家都沒有好處!”
林懷樂不想現在就和大d起什麼衝突,只得湊到大d身邊勸告。
大d只是白了林懷樂一眼,並未搭理他。
扭頭對自己的馬仔長毛大聲喊道:“把香給我!”
現場所有人的心情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所有人紛紛把目光投向了林懷樂,包括湊在人群中,看著熱鬧的蘇漢澤。
林懷樂還是識大體的。
他眼見大d就是要和自己攤牌,當下清了清嗓子,反倒一步退到大d身後。
對著在場的眾人說道:“我這個話事人,是鄧伯支援我坐上去的。
他老人家在世的時候,就叮囑我要善待自家兄弟,萬事以和為貴。
我始終牢記他老人家的教誨,難得大d有這份孝心。
今日就讓大d先敬這一炷香,體體面面送鄧伯西去!”
三言兩語,林懷樂便化解了現場的尷尬。
既顯得自己識大體,又擺出了姿態——自己這個話事人是肥鄧欽點的,法統完全純正!他大d執迷不悟,那就是把自己擺在整個和聯勝的對立面上。
只是大d壓根懶得搭理林懷樂這一套。
他自問老傢伙們的那一套,在自己眼裡已經過時了。
反正今天過來就是為了攤牌,那種當了婊子還要立牌坊的事情,他不屑去幹!給肥鄧上完頭香之後,大d恭恭敬敬朝肥鄧墓碑拜了三拜。
而後起身,繞過自己身後的林懷樂,看著守在一旁的串爆等一眾叔伯道。
“我問你們,是不是我大d,真的沒機會出來選了?”
串爆心中一梗,連忙勸道:“大d,你不要衝動!
萬事從長計議,你這麼搞,對誰都沒有好處的!”
一向支援林懷樂的老鬼奀,則是不等串爆說完,搶著朝大d喊道。
“撲街仔!你目無尊長,龍根是和聯勝三十多年的老骨幹,你都狠得下心來對他下手!有我在一天,和聯勝話事人的位置你想都別想!”
串爆連忙拉住老鬼奀,示意他閉嘴。
隨後用一種幾近懇求的姿態朝大d喊道。
“大d,龍根的事情也許有什麼誤會。
但是這屆話事人,已經敲定了是阿樂了。
我拜託你一定要以大局為重,你現在再跳出來爭,那以後話事人還怎麼選?是不是大家夠實力了,選出來的人不滿意,都要出來跳出來爭?”
大d冷哼一聲,大咧咧答道。
“冚家鏟,我也從未指望過你們現在可以站出來撐我。
既然不肯選我,那我就另起爐灶了。
你們聽好了,話我只說一遍,從現在開始,荃灣從和聯勝脫離出來!
你們這些堂口,要跟著阿樂一起來打我也可以,我隨時奉陪。
有願意跟著我一起脫離和聯勝的,我大d隨時歡迎!
當然,你們願意保持中立,我大d也還把你們當做朋友。
我要搞——新!和!聯!勝!”
現場頓時炸開了鍋。
林懷樂知道,現在到了自己該站出來說話的時候了。
大d要搞新和聯勝,誰都攔不住。
不打不行,他要是放任大d出走,這兩年話事人的任期內,只怕沒有哪個堂口肯去服他。
目前最要緊的是,把除荃灣堂口之外,讓和聯勝其他的堂口,都死死站在自己這邊。
這樣才有迫大d低頭!
“大d,你如果鐵了心要搞新和聯勝,現在當著鄧伯的面,我先不與你發難。
麻煩你把和聯勝的龍頭棍和賬本先交給我!”
大d微微錯愕,不知道林懷樂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但很快就醒悟過來,冷笑一聲,轉身對林懷樂道。
“你在說什麼瘟話?龍頭棍和賬本不是一直在吹雞手中?
你把吹雞看顧的這麼好,潑髒水也不是你這麼潑的!”
“你不認賬?”
林懷樂認真的反問一聲,隨後朝著串爆等人後邊大喊一聲。
“吹雞,出來告訴和聯勝眾兄弟,龍頭棍和賬本是不是大d搶走的?!”
被林懷樂這麼一喊,畏畏縮縮的吹雞才從人群后擠了出來。
他先是怯弱的看了大d一眼,旋即被大d兇狠的目光嚇得不敢吱聲。
不過當他看到一臉陰沉的林懷樂之後,昨天晚上林懷樂和自己交代的話語,當即重複在腦海之中。
自己個崽還在他手中。
一瞬間吹雞便清醒了過來,一咬牙,大聲喊道。
“龍頭棍和賬本確實是被大d搶走了,諸位弟兄,這與我無關。
大d做事不講規矩的,我也沒有辦法!”
大d當即暴怒,大手一揮,對自己頭馬長毛吼道。
“把吹雞這個撲街給我帶過來,今天我就要好好問清楚,我什麼時候在他手裡搶過賬本和龍頭棍了?”
“我看誰敢!”
林懷樂此時終於拿出了話事人的派頭出來,在他一聲令下之後,吹雞站著的那邊,瞬間圍出了幾十號打仔,將和聯勝一眾叔伯以及吹雞,牢牢的護在中間。
現場更加混亂起來。
“大d,你搞新和聯勝就新和聯勝!
搶走龍頭棍和賬本算什麼回事?”
“就是,你想拿著賬本來要挾我們嗎?”
“我告訴你,你不要想拿著賬本迫我們就範,逼得兄弟們走投無路,我就算死,也要拉著你去墊背!”
……
現場的氣氛頓時劍拔弩張起來,林懷樂心中獰笑,大d固然巴閉,但他始終不信,他能鬥得過其他七個堂口聯手!比起林懷樂更舒心的自然是靠在一顆松樹下看熱鬧的蘇漢澤。
他掐了掐手錶,估摸著時間也差不多了。
果然,在和聯勝眾人群情激奮,大d百口莫辯的時候,一隊身穿正式制服,荷槍實彈的差人,在尤佳鎮的帶隊下,叫嚷著從人群中擠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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