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理會嘈雜的眾人,尤佳鎮目標明確,帶著人徑直朝林懷樂走去。
同時面向林懷樂,出聲喊道:“你就是林懷樂,和聯勝現任話事人?”
林懷樂內心當即一緊,眼下的局面,他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差人出場。
但還是得裝作淡定答道:“madam,這裡沒有什麼話事人,只有送叔伯出殯的晚輩!”
尤佳鎮並未理會他的說辭,又是熟悉的一套流程。
等林懷樂承認自己的身份,當即掏出證件杵到他的面前。
冷語道:“我是octb高階督察尤佳鎮,現在懷疑你從事開設地下賭場,脅迫婦女賣淫,違法開放高利貸,暴力討債等三合會有組織犯罪活動。
麻煩你跟我們回去一趟,配合我們調查!”
尤佳鎮的話語,不啻於在林懷樂心中炸響一個晴天霹靂。
完蛋,應該是自己堂口的賬本落到這群差人手中了。
現在這個節骨眼上被差佬帶回去,不死也要脫層皮!
臉色比死了媽還難看的林懷樂,當即朝著蘇漢澤的方向瞥了一眼,心中的憋屈感愈發讓他感到鬱悶。
明明自己把深水涉的賬本也交到了尤佳鎮的手中,為什麼這個差婆剛才從蘇漢澤的身邊路過的時候,卻不聞不問,直奔自己而來?
但林懷樂清楚,越是這種情況,他越不能自亂陣腳。
“madam,乾脆你把販毒也給我列進去得了?平白無故告我這麼多條,你有證據嗎?”
“放心,是你的做的你一定會認,不是你做的,我們警隊也不會冤枉你!
要不要頭套?”
尤佳鎮收起了證據,身後已經有兩個差佬準備上前給林懷樂戴上手銬。
“慢著!”
林懷樂退後一步,怒視尤佳鎮。
吼道:“madam,你們o記辦差,難道不講一點情面的嗎?你不知道和聯勝現在是什麼情況,把我帶進班房,只怕到時候你們警隊這群差佬會更加難辦!”
“法律面前有什麼情面好講?你要不要頭套?”
看著不依不饒的尤佳鎮,林懷樂徹底呆滯住了。
對方這麼有底氣,只怕自己這次真的是在劫難逃了。
不過尤佳鎮可沒有給林懷樂喘息的機會。
眼見他遲遲不開口,當即一聲令下。
“疑犯要求不戴頭套,帶走!”
站在尤佳鎮身後的一班差人,齊刷刷把腰間的點三八掏了出來,以此控制住場面。
兩個上前的差人,則是一左一右拉開林懷樂的雙手,咔嚓一下把林懷樂拷住。
隨後沒有任何廢話,押解著林懷樂,便準備往山下走去。
現場徹底亂了起來,一干和聯勝馬仔叫囂著堵住差佬的去路,不讓尤佳鎮把人帶走。
但是串爆卻知道,現在他們越鬧鬨,越容易給這群差人落下有組織犯罪的口實。
當下串爆冷著臉出來控制住現場。
“全都不要吵!讓開!”
一干鬧鬨的馬仔聞言後,只得給尤佳鎮等人讓出一條道來。
尤佳鎮意味深長的看了串爆一眼,什麼也沒有說,帶隊押解著林懷樂,快步離開了現場。
串爆可能還不知道,他們一干叔父輩,在各自散場之後,除了他,今天晚上全部要去o記的班房報道。
o記出其不意的把人帶走,直接叫現場一干人徹底傻了眼。
只有大d,此刻心情一下子好了起來。
他肆無忌憚站在肥鄧墳前,撫掌大笑道。
“報應!報應啊!選這種人出來坐莊,連自己都顧不好,指望他帶著你們發財?
報應啊!!”
面對大d辛辣的嘲諷,老鬼奀直接跳了出來。
“大d,你不要太過分!是不是你把佐敦的賬本交到差佬手中,拉阿樂下水?
我告訴你,就算阿樂這次栽了,話事人的位置也輪不到你來坐!”
“老東西,你在亂咬一句?”
大d此刻眼神更加兇狠,他大步上前,走到老鬼奀面前。
一時間懾得老鬼奀唯唯諾諾,下意識後退幾步,不敢再同大d大小聲。
眼見鎮住了老鬼奀,大d冷哼一聲,眼角抽搐,又惡狠狠地瞪了吹雞一眼。
隨後開口說道:“我大d行的端坐得正,既然你們不肯讓我坐莊,那也無所謂。
但是誰要是亂往我身上潑髒水,我大d第一個就去打他!”
可恨和聯勝八區大佬,竟然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和大d頂。
在撂下這句話後,大d大手一揮,便帶著荃灣一眾馬仔,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寶福山。
在肥鄧入土後的半天時間裡,偌大的和聯勝,只留下一地雞毛。
串爆剛回到自己在油麻地的住處,還沒來得及喝上一口熱茶,一眾叔父輩被帶走的訊息就傳到了他的耳中。
心急如焚的串爆,當下就想到了是大d為了自立山門,真的搶走了和聯勝的賬本,不管不顧,勾結差人,要置和聯勝於萬劫不復之地。
意識到事情嚴重性的串爆,當下只得打定主意,準備去荃灣找一趟大d。
於是串爆在家裡屁股還沒坐熱,就倉促出門。
在樓梯口上,剛好撞見了帶隊上樓的廖志宗一行人。
“串爆,這麼急準備去哪?”
廖志宗頓住了上樓的步伐,擋在了串爆的面前。
此刻串爆也顧不得遮掩許多了。
他深吸一口氣,對廖志宗道:“廖sir,現在都火燒眉毛了,你不會也想拿我去o記飲茶吧?
和聯勝五萬會員,現在沒有個主心骨,真的會天下大亂的!”
“知道會天下大亂,所以我這不是特地上門來找你了嗎?”
廖志宗玩味的從口袋裡摸出一支菸點上,深吸一口,隨後看向串爆道。
“不管你現在有什麼事情,你也別忙著去辦了。
請我去你家裡坐坐?”
“可是廖sir,我……”
“林懷樂這次是被尤佳鎮盯上的,恐怕這次你們的新話事人想從差館脫身,是沒有那麼簡單了!
你最好現在邀請我上樓飲杯茶,聽我把該說的話說完,或許你們和聯勝還有的救!”
不等串爆把話說完,廖志宗直接丟擲一劑重磅炸彈。
由於上次忠信義的事情,廖志宗直到現在,在差館還抬不起頭。
現在好不容易撈到和聯勝的差事來辦,如果當真讓和聯勝搞起事來,他就真的該考慮去守哪個水塘,離自己家近一些了。
眼見廖志宗的語氣不容置疑,串爆也不敢硬頂下去。
只得悻悻轉身,帶著廖志宗往自己家裡走去。
留下隊員在外邊走廊等候,廖志宗在進入串爆的屋子後,直接往大廳沙發一座。
開始娓娓道來:“你們和聯勝出了內鬼,c組那邊,不知道什麼時候拿到了佐敦的賬本。
林懷樂這次官司是吃定了,我勸你們和聯勝好好考慮清楚,另外選個靠譜的話事人出來主持大局算了!”
串爆聞言,當即破口大罵道:“屌他老母,現在這個節骨眼上,除了大d還有誰會去搞阿樂?
肯定是大d交的賬本啦!阿sir,你不會是想讓我和大d妥協,選他做話事人吧?我告訴你,就算和聯勝的叔父輩死絕,也不可能選這樣一個吃裡扒外的二五仔坐莊!”
廖志宗白了串爆一眼:“你這麼激動幹什麼?我們otcb和你們這些社團打了這麼多年交道,能不知道大d沒資格出來坐莊?我今天來就是為了告訴你,大d那邊,晚點我們也會帶人過去把他控制起來。
能關他多少天,我不敢保證。
總之趁他沒法出來搞事這段時間,你們趕緊把新話事人選出來,自己把自己的屁股擦乾淨!
你們敢搞社團大火併,我們警隊就敢讓你們和聯勝以後連代客泊車都沒得做!”
串爆算是明白了廖志宗此行上門來找自己的原因了。
現在林懷樂被定罪,極有可能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他串爆現在作為和聯勝資格最老的叔父輩,只能趕緊牽頭,選個新的話事人出來。
畢竟縱覽和聯勝這麼多年,他們這個社團還做不到新記前任龍頭四眼龍那種犀利的程度。
即便人在監倉,還能遙控指揮大局。
串爆思索片刻,開口答道:“廖sir,你讓我牽頭選個新話事人出來,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你把我們差館把我們和聯勝一群老傢伙都帶進去了,你叫我怎麼選?和聯勝從來沒有一言堂的規矩,哪怕是走過場,你也得把這些老弟兄放出來才行啊!”
廖志宗嗤笑一聲:“知道為什麼把那群老傢伙都帶走,唯獨留你在外面嗎?”
“為什麼?”
“一是為了留你主持大局,二是給這群老傢伙提個醒。
現在我們警隊沒什麼耐心看你們搞來搞去了,你們要是不聽招呼,我不敢說港島的監倉能把你們和聯勝這麼多人全部裝進去。
裝你們這些有頭有臉的大佬,還是綽綽有餘的!”
串爆心中犯怵,他畢竟做不到肥鄧那般泰山崩於眼前而不改色的程度。
廖志宗這番威脅,已經讓他不得不為之慎重考慮了。
最後只得勉強答應:“廖sir,你交代的事情,我會慎重考慮的!我現在拜託你們一定要顧好大d,沒有誰想開打,但大d執意要搞新和聯勝,那就是逼著我們用腳去投票了!”
“三天,我們警隊這邊,最少能給到你三天的時間去穩定大局!”
眼見串爆上道,廖志宗起身說道:“一會回去,我們警隊會把你們和聯勝這群老傢伙放出來。
你不要嫌時間少,三天內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
如果你搞不定大d,就趁早考慮養老的事情吧!”
丟下這句話,廖志宗再用警告的眼神看了串爆一眼,隨後出門離開了。
在廖志宗離開之後,串爆焦急的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心中根本就是六神無主。
他一遍又一遍的打著一眾和聯勝叔父輩的電話,只是遲遲沒人接聽。
正當串爆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時候,外頭忽然響起了敲門聲。
“誰啊?”
串爆沒好氣的吼了一聲,蘇漢澤的聲音從外頭傳了進來。
“阿公,方便開門聊幾句嗎?”
“喪澤?”
串爆頓時犯起了嘀咕,這個衰仔,現在來找自己做什麼?“乜事?”
並不是很想見喪澤,串爆坐在沙發上沒有挪動,對著外頭喊了一聲。
“阿公,是這樣的。
就在半個小時前呢,大d已經來找過我了。
他問我願不願意跟他一起從和聯勝脫離出來,我拿不定主意,所以特地來找你打個商量。”
串爆差點被蘇漢澤氣笑了。
他依舊沒有起身的意思,只是用充滿譏誚的語氣朝外頭喊道。
“喪澤,你腦子進水了?
你唬我啊?大d自立山門雖然混賬,但那也是他本事夠硬。
你什麼路數,也敢和我講帶著深水涉和大d出走?
不如你先去問過深水涉那群撲街仔,看看現在哪個肯跟著你去和大d鬼混!”
“阿公,看樣子我花了八百多萬,從葵青和屯門那邊借的一千多個兵,是不夠你看了。
也好,既然你不肯開門,我現在就回去。”
蘇漢澤輕飄飄一句話,頓時叫串爆從沙發上驚坐起來。
他早先和蔣天生打過招呼,讓蔣天生給韓賓施壓,迫使蘇漢澤失去韓賓這個靠山。
但是卻忘了江湖中,還有借兵這樣一個規矩。
韓賓要是大馬金刀的帶著自己的勢力,干涉和聯勝的家事,那就有挑起兩大社團矛盾的嫌疑。
但如果蘇漢澤花了錢,找韓賓借人,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名正言順,這就成了一樁生意。
且不說蘇漢澤開口就拿了八百萬出來是真是假,串爆此時是斷不敢去質疑的。
真讓韓賓站到了大d那邊,是他萬萬不想看到的局面。
“慢著!你進來說話!”
頃刻間,串爆已經開啟了房門,當即便看到蘇漢澤倚靠在門框上,嘴裡叼著支菸,根本沒有要走的意思。
像是算準了串爆會馬上來開門一樣。
把蘇漢澤請進屋子之後,串爆陰沉著個臉,當下問道。
“喪澤,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我是和聯勝的一份子,現在和聯勝處於危難關頭,自然要站出來為社團分憂嘍。”
蘇漢澤這番鬼話,串爆是無論如何也不肯相信的。
不過值得一提的是,串爆並不認為他有什麼企圖。
只當這是一個一門心思想上位,為了一個揸fit人的位置,不惜得罪洪興龍頭的愣頭青。
“喪澤,我不管你是出於什麼目的,選擇回到和聯勝的。
現在我只想問你一句,你到底和社團是不是一條心?”
“當然是一條心。”
“是一條心就好,我奉勸你一句,大d現在是個糞坑,千萬不要去沾邊,千萬不要去做和聯勝的罪人!”
“阿公,我花了那麼多錢,借了那麼多兵,甚至第一時間跑到你這裡打商量,什麼意思你還不明白嗎?”
龍根微微錯愕:“原來你小子也不傻,那你當初把尖沙咀那些地盤,全部交到大d手上去做什麼?”
“我當初有不知道大d要搞新和聯勝!
阿公,背靠大樹好乘涼的道理你不會不懂吧?當初大d那麼巴閉,我沒道理放著大d不去巴結,靠樂少那邊站吧?”
蘇漢澤這番話倒也說得在理,哪怕是他串爆,當初收了大d的錢之後,在一眾叔父輩決定這屆話事人誰來坐莊的時候,也是不遺餘力去替大d說好話的。
蘇漢澤這番話算是徹底打消了串爆的顧慮。
他長嘆口氣,心中不免與蘇漢澤親近了幾分。
“我沒想到,除卻荃灣,還有被差佬帶走的阿樂,和聯勝剩下幾個堂口,只有你喪澤敢在節骨眼站出來。
他們這些人叫的歡快,其實一個個怕大d怕的要死。
喪澤,這次如果你能出馬,借你姐夫的勢,幫助和聯勝度過這次難關,我們眾叔伯一定在心裡記你一功。
等以後時機成熟了,撐你做個話事人也不是不可以啊!”
畫完大餅,串爆一瞬間又想起了剛才廖志宗和自己說過的話。
不免頭疼起來。
這個節骨眼上要挑選一個新話事人,是否太過草率了?可是不選出個新話事人出來,現在的局面又怎麼去控制呢?
眼見時機差不多了,蘇漢澤索性一語道破了串爆的心事。
“阿公,有你這句話我實在是太開心了。
不過現在樂少身陷囫圇,和聯勝是不是該選出個新的主心骨出來,穩定下局面?”
串爆當即警覺起來。
“怎麼?你還想出來爭?我勸你馬上打消這個念頭,選話事人不是兒戲,你能坐上深水涉揸fit人的位置,已經是謝天謝地了!話事人你不夠資格的!”
“我沒說要出來選這個話事人,不如我直接把話說明白點吧。
我可以站出來,替社團去和大d頂!也可以和葵涌貨櫃碼頭那邊打好招呼,讓大d的貨沒辦法在那邊上。
但是我有個條件,這屆話事人,必須選油麻地的火牛!”
串爆愣了兩秒,隨後脫口而出。
“為什麼?你和火牛很熟?”
“很熟談不上,只不過當初我從荷蘭回來的時候,我大姐替我出面擺臺子,火牛去缽蘭街捧過場的!他在油麻地一代,也和我大姐有著生意往來。
我這個人呢,一向是知恩圖報。
不如順勢賣火牛個好,以後也好靠他在和聯勝站穩腳跟。
論資歷,火牛上位怎麼也都夠了,阿公,我這個條件,不會讓你難做吧?”
“你這話是認真的?”
“不然呢?”
“好!不過阿樂現在具體情況如何,還不清楚。
如果阿樂這次真的出不來了,就如你所願,撐火牛做話事人!”
在得知蘇漢澤花錢借兵,站出來替和聯勝打頭陣之後,串爆的思路也開始逐漸清晰起來。
他雖然透過廖志宗得知林懷樂這次能脫身的機會極為渺茫,但心中還是抱有一絲希望。
臨陣換帥,不是什麼良策。
強行撐火牛上位,只怕這個話事人的位置,火牛未必敢去接。
灣仔總署,o記c組的班房裡。
林懷樂的律師預約到了五分鐘的時間,在班房裡單獨和其通話。
連皮帶都被抽走的林懷樂,此刻依舊竭力維持著話事人的體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