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肥鄧回覆,蔣天生吧嗒點燃的火機,已經闡明瞭自己的態度。
“阿叔,我就比不得你老人家威風。
當年我老爸把洪興交給我的時候,洪興不少的元老都是不肯服我的。
除了一個實力不濟的西環肯支援我之外,其他人都在作壁上觀。
後來還是在陳耀的建議下,我把韓賓從別家社團挖過來坐鎮。
又一手扶植甘子泰在尖沙咀站穩腳跟,確認十二分割槽揸fit人制,這才有了今天在洪興說一不二的蔣天生!”
蔣天生話到此處,輕抿一口雪茄,把目光放落在林懷樂身上。
笑道:“我知道樂少要上位,需要借我們尖沙咀的幾家場子來出出風頭。
但是我給出的答覆是,我不會放任別人踩著我們洪興的頭上位!
就算韓賓的那夥人做錯了什麼事情,我也只會去找韓賓問責!
今天茶也飲了,歉我也道了,和聯勝要是還揪著這件事情不放,那就請便好了!”
“蔣先生,按照你的意思是沒得談了?”
這種情況下,林懷樂自然要站出來替肥鄧表態,惡人總歸不能讓阿公去做。
不過他這番話說出來,其實並沒有什麼營養。
充其量只是因為心慌沮喪,實在不知道怎麼接話才說出的一句廢話。
肥鄧見林懷樂撐不住場面了,當下只得站出來表態。
“蔣先生,阿樂呢,現在在你眼裡看來,可能畢竟是個做小的。
但是我敢保證,和聯勝這屆的話事人,非他莫屬。
如果和聯勝和洪興到時候打起來,蔣先生你們的人要負主要責任的!”
蔣天生此刻已經起身。
“阿叔,那就等樂少坐上話事人的位置我們再談。
我剛才想起來了,家裡煲了雞湯,還未關火,如果沒有別的事情,我先告辭了!”
林懷樂望著蔣天生夾著雪茄,悠然離去的背影,臉上的凝重之色不由得加劇了幾分。
肥鄧卻是一臉的平靜,在拿起桌上的茶飲了一口之後,對林懷樂問道。
“是不是覺得我把蔣天生請過來講數,是多此一舉?”
林懷樂趕緊應道:“怎麼會呢鄧伯?”
“你不要騙我,我知道你現在落了面子,心裡惱火。
不過蔣天生的話倒沒有說錯,你還不是和聯勝的話事人,他沒必要給你這個面子!”
“鄧伯,他不是不給我面子,這是不給你老人家面子,是不給整個和聯勝的面子!”
“那就對了!”
肥鄧放落茶杯,嚴肅對林懷樂說道。
“阿樂,老實說,如果兩家社團的老頂出來飲杯茶,聊聊天,就能把地盤拿下來,那這麼多年各大社團之間,就不會打來打去的了。
我從來沒有指望蔣天生能答應我們的要求,今天請他過來講數,我就是要他一個態度!
有了他這個態度,到時候你接了龍頭棍,和聯勝才來上下一心,名正言順的踩進尖沙咀!”
林懷樂一副虛心接受的模樣,故作迷糊狀對肥鄧問道:“鄧伯,你要蔣天生一個什麼態度?”
“要的就是他對你不屑一顧的態度!
到時候吹雞交棍給你,你帶著社團打進尖沙咀,社團的兄弟會說你急於想做出一副事業,沒有誰會盡心盡力出人出力,去替別人建功立業的。
但現在你被洪興的人打了,洪興的龍頭卻連個明確認錯的態度都拿不出來,那性質就不一樣了。
到時候你不打進尖沙咀,社團的兄弟都會笑你無能,軟腳!我們和聯勝從來不缺人手,這麼多年羸弱不堪,就是因為各自惦記著自家的那些蠅頭小利,如同一盤散沙!”
林懷樂當即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連連點頭應承道。
“鄧伯,我清楚你的意思了!但是有一點我比較擔心!”
“你還擔心什麼?”
“如果事先拿不下尖沙咀的地盤,我怕這次競選話事人,我爭不過大d啊……”
哐——
肥鄧重重拍了下茶桌,眯成一條縫的眼眶中,精光畢露。
“阿樂,你說這種話,是在看不起我嗎?!”
港島皇家警隊證物科的辦公室內,一個三十歲上下的男子,正翹腳搭在辦公桌上,研究著一份馬報。
辦公桌的一張紙上,已經密密麻麻記錄滿了一堆堆枯燥的號碼。
此人正是證物科的高階督察林翰文。
三年前,他還是一名奮鬥在刑事組,滿懷鬥志的差人。
但自從在一次溝女失敗之後,林翰文便彷彿喪失了所有的鬥志。
心灰意冷,申請調到了九龍的證物科來打磨時間。
一眨眼三年過去了,不成想居然混成了證物科的頭。
這種文職不像文職,一線不是一線的部門,比起那些衝鋒在一線的崗位,證物科的日子就顯得枯燥無味了些。
不管警隊哪個部門破獲了什麼大案要案,都少了他們證物科的協助。
但是論功行賞的時候,證物科往往退居二線,風頭先讓別人享受了。
不過雖然享受不了人前顯貴的風光,自然也不需要揹負破獲不了案件的壓力。
這種優哉遊哉的日子過久了,前後不到三年的時間,就把林翰文這樣一個身輕體飄的靚仔,養成了一個大副便便的油膩中年男。
篤篤篤——
正當林翰文沉浸在馬報中的時候,辦公室外邊的門被下屬敲響了。
“林sir,octb有人來找你了!”
林翰文很不爽的放落報紙,衝著門外大喊道。
“這點破事也來吵我?他們要什麼證物,你帶他們去不就行了?別煩我,我現在沒空!”
“林sir你確定沒空?來找你的人可是c組的madam尤哦!
如果你沒空,那我叫她走好了!”
“慢著!”
林翰文如同觸電一般,猛地放落手中的報紙,把腳從桌上放了下來,胡亂塞進皮鞋裡邊。
一邊往門口趕,一邊不忘整理下自己的髮型。
拉開門,看向站在門口,望著自己似笑非笑的下屬問道。
“小佳過來了?她人在哪裡?”
“她在證物室門口等你呢,我告訴她,鑰匙在你這保管。
如果林sir你沒空的話,我幫你送過去也可以啊!”
“滾!”
林翰文瞪了自己下屬一眼,接過自己下屬遞來的鑰匙。
隨後快步往證物室那邊趕去。
在證物室門口看到那抹曼妙的身影之後,林翰文整個人都跟著激動起來。
正是這個曾經讓他魂牽夢繞的女人,在三年前徹底擊碎了自己的鬥志。
每次見到尤佳鎮,林翰文都會不由回想起三年前的那個夜晚。
那時候,他剛破獲了一起金鋪搶劫案,受到了警務處處長親自下發的褒獎。
在確定要晉升為高階督察銜的時候,他終於鼓起勇氣,找了個機會向尤佳鎮表白。
【小佳,我這麼多年玩命的破案,其實就是想告訴你,我林翰文絕對是那個配得上你的男人!
今夜我多喝了幾杯,藉著酒勁我慎重的問你一次,受溝嘛?】
【對不起,你心思我一直都知道。
但我們做朋友可以,這輩子絕不可能成為情人!】
冷得像塊冰的尤佳鎮,拒絕起人來,也是那麼幹脆直接。
沒有留給林翰文一絲一毫的幻想,尤佳鎮讓他認識到,以前那個不顧生死,拼命證明個人能力的自己有多可笑。
往後的日子,因為工作上的關係,雖然還會和尤佳鎮有打交道的地方,但是他明顯能感覺到,尤佳鎮對自己始終是一副避而遠之的態度。
偶爾見面,連話都不會多說上幾句了。
這是三年來,林翰文把那層窗戶紙捅破之後,尤佳鎮第一次主動找到自己。
“小佳,來了怎麼也不提前打聲招呼?”
心裡雖然激動,但林翰文還是做出一副輕鬆的模樣,走到尤佳鎮背後輕聲詢問道。
尤佳鎮轉過身來,朝著林翰文莞爾一笑。
“林sir,有些工作上的事情,我想找你幫幫忙……”
“沒問題,進去聊吧!”
尤佳鎮話還沒說完,林翰文就已經拿出鑰匙,開啟了證物室的大門。
隨後退到門口,紳士的擺出一個請的姿勢。
等到尤佳鎮進門之後,林翰文才出聲問道。
“平時你來取閱證物,都是找小高他們。
今天到底要找什麼重要的證物,需要我親自出面啊?”
林翰文問出這番話的時候,心中其實是有些期待的。
他多想尤佳鎮能說出一句,這次她來就是為了見見自己。
不過顯然這是不可能的。
尤佳鎮在步入證物室之後,當即搖了搖頭。
開口道:“林sir,我這次來,其實不是調取證物的。
前段時間,中環那邊的酒吧,好像有人使用迷幻藥物,迷姦了一些在酒吧買醉的白領。
我聽說這些迷幻藥物,服食之後會讓人喪失意識,然後下意識的服從任何人的任何指令。
等到緩過神來,又什麼都記不起來,是不是這樣的?”
“不是小佳,你問這些幹嘛?這也歸你們調查科管嗎?”
“不是,你先聽我說完。
我最近在盯一起越南仔的軍火走私案,抓到了一個舌頭。
但這個舌頭嘴硬的很,用什麼手段他都不開口,所以……”
“所以你就想給他用藥?小佳,我知道你破起案來無所不用其極。
但是我們有一說一啊,用藥取證法庭不受理不談,你還會因此受到內務部的指控!”
“我不是用來取證,我只想從這個舌頭這套到關鍵的線索,好順藤摸瓜查下去!”
熟知尤佳鎮脾氣的林翰文,聞言之後沉思了片刻。
最後對尤佳鎮道:“小佳,其實這款迷幻藥物就是一種神經麻醉藥物,我不知道你從哪收到的訊息。
這種藥物的藥效,其實就是讓人昏迷失去意識,哪有你說的那麼神。
不過你是為了破案的話,我這裡倒是有別的東西可以幫你!”
“林sir,那就拜託了!”
尤佳鎮娥眉一蹙,難得在林翰文面前露出懇求的姿態。
此番模樣,看得林翰文心都要醉了。
當下連忙挨近尤佳鎮,小聲說道。
“其實你要套出想要的口供,我這裡有一些珍藏的吐真劑,是當年icac成立之前,那些探長為了破案率,從蘇聯那邊搞過來的!
後來icac成立,警隊大行整頓,這些吐真劑大部分都被銷燬了。
只有我們證物科的科室內,還有一些吐真劑被留作證物儲存。
這藥可了不得,一陣下去,你讓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你問什麼他就答什麼。
而且事後什麼記憶都不會有,拿去套話,保證沒問題的!”
眼見林翰文終於順著自己的話說到了重點,尤佳鎮掩飾住內心的激動。
低聲問道:“這種藥一定要注射嗎?我怕留下針孔,到時候被人查出來,不好交代!”
“口服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劑量需要加大,摻雜在其他飲料裡頭。
你放心,這些藥封存在證物科十多年了,你要多少我都可以給你!
除了我們證物科,沒人會記得這裡還有這樣一批吐真劑啦!”
面對林翰文貼心的回答,尤佳鎮顯露出一副關切的表情。
“林sir,真的不會給你帶來什麼麻煩?”
“我有什麼麻煩?就算到時候上面問起來,我就說這些東西佔地方,早被我衝進馬桶裡頭了。
四大探長死的死逃的逃,早沒人關注他們那個年代的證物了,你放心用好了!”
林翰文哈哈一笑,能幫到自己求而不得的女人,他就感到很開心!“不會有什麼副作用吧?”
“那我就不知道了,不過這種藥用多了,難免會有副作用的。
話說回來,一個走私軍火的舌頭,就算有副作用又怎麼樣?用個一次兩次的,又死不了人!”
“好,那就拜託林sir,幫我把吐真劑多搞一點。
我先謝過林sir了!”
尤佳鎮說著向林翰文伸出了右手,當下林翰文誠惶誠恐,倒也非常紳士的握住了尤佳鎮的指尖,盈盈一握,隨後有些尷尬的摸了摸鼻子。
丟擲了自己最想問的那句話。
“小佳,我……能不能請你吃個飯?”
尤佳鎮把手抽了回來,難得的朝林翰文露出一個笑臉。
“林sir,等我辦完這起案子,該由我請你吃飯才是。
記得提前選好地方哦!”
“一言為定!我馬上去替你拿東西!”
林翰文激動到心猿意馬,如果不是尤佳鎮還在眼前,他覺得自己都快忍不住大叫起來。
尤佳鎮是他可望而不可即的夢,當初夢碎的時候,他的心被撕裂的七零八落。
如今尤佳鎮親自來到他的面前,哪怕只是一段簡單的邀約吃飯,林翰文都覺得是老天爺重新收拾破碎的殘局,再給他一次圓夢的機會……
自從扎職紅棍之後,蘇漢澤又在酒宴上授意生番,打爛了林懷樂的腦袋。
整個港九為之震撼,這個年方不過二十歲出頭的後生仔,算是把名頭徹徹底底的亮了出來。
這幾日不少band.3念不下去的飛仔,都來缽蘭街冒頭冒尾,四下打聽蘇漢澤什麼時候大開山門,廣收門生。
對於這群少不更事的愣頭青來說,蘇漢澤正是他們這些處青春躁動期的飛仔心目中完美的偶像。
只可惜,蘇漢澤在扎職紅棍之後,一直未放出要開山門收人的訊息。
他現在在陶醉在缽蘭街的夜色裡,一邊繼續日復一日糜爛的生活,一邊在憧憬著自己未來的計劃。
吉米仔又被他安排去了大陸,如果沒有意外,大陸那邊的石勇,很快就會知道港島新出了一個恣意妄為的古惑仔。
相信用不了幾日,吉米仔在大陸佈局的生意就會受挫。
而這正是自己想要的結果。
只有讓石勇注意到了自己,瞭解到了自己,自己才能堂而皇之的上桌,去爭取自己在大陸那邊心心念念談判的籌碼。
鈴鈴鈴鈴——
正在酒吧消遣的蘇漢澤,電話忽然響了起來。
蘇漢澤摁下接聽鍵,尤佳鎮的聲音當即從裡邊傳了出來。
“蘇漢澤,有空嗎?”
“怎麼又是你?”
“先別急著掛電話,我不是和你說芽子的事情,給我一分鐘,聽我把話說完!”
“那就一分鐘,從現在開始計時!”
“好,我長話短說!
上個月發生的兩起爆炸案,我已經查出眉目來了。
據我現在掌握的線索,這些炸藥應該是從葵涌韓賓那邊的貨倉裡流出來的。
你不要忙著否認,我們c組一向是負責軍火勘查案件的,查到你姐夫頭上,不是什麼難事!”
蘇漢澤的臉沉了下來,他不意外尤佳鎮能查到韓賓的軍火倉庫那邊,但他不相信尤佳鎮能找出什麼致命的證據出來。
尤其是這幾年韓賓已經把軍火生意向海外擴張,港島這邊的軍火倉庫,其實早就清空的差不多了。
但是為了防止連累到韓賓,蘇漢澤還是沉聲問道。
“和我說這些,你又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鑑於你這段時間非常積極配合我的工作,是時候讓我給你一些回報了。
你如果有空,現在趕到淺水灣,香榭別墅區08棟,我會和你當面聊最後一些事情。
然後當著你的面,把近期關於稽查你所有的證據,當著你的面銷燬!”
蘇漢澤不由得愣住了,遲疑了片刻,才詢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