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功臣落井下石對勳貴秋後算賬是大齊制度的傳統藝能之一。
張若渟對皇帝劉燁多有不敬,曾屢次忤逆皇帝旨意,更不要說他掌權這些年來得罪的各藩大佬數不勝數。
所以,張若渟必須死已經成為各派勢力的共識。
如同前明萬曆皇帝迅速清算權臣張居正一樣,劉燁對張若渟的清算也是迅雷不及掩耳堪稱神速。
唯一的區別在於,張居正死後才被抄家,而張相在活著的時候就已經失去大家支援了。
有的人死了他還活著,有些人活著他卻已經死去。
戰敗,必須有人負責。
儘管大家將張相作為替罪羊,不少人恨不能食肉寢皮,然而出於維護帝國合法性以及議會權威等方面考慮,清算只能秘密進行。
至少不能公之於眾。
不能讓民眾知道張相被清算的訊息。
因為那樣就相當於告訴世人,大齊敗了。
大齊不可能失敗。
一百年來,大齊不是在贏就是在贏的路上。
劉招孫和他的後代統治,從沒有過錯誤。
即便是有,也只能稱之為“前進道路上的挫折,發展的陣痛,必要的犧牲”。
五月初,遼東天降異象。
具體說來是在某日的一場暴風雨後,約莫上千名開原民眾目睹到飛龍在他們頭頂上空雲層遨遊。
龍興之地天現游龍。
不啻為咄咄怪事。
於是,好事者說這預示著有不好的事情即將發生。
帝國上層對這種鬼神荒野之事素來深惡痛絕。
穩定是第一要務。
任何不可控的不穩定因素都要扼殺在萌芽狀態。
哪怕它是真龍呢?
只有不斷的贏才能穩定人心。
於是,在大齊皇帝訪問不列顛王國期間,在劉燁用他那帕金森左手簽下“喪權辱國”的倫敦條約時,天心城內的主流報紙繼續以“大勝”作為國內宣傳的基調。
在一些老成謀國的參謀口中,是英國人而不是大齊率先提出的議和。
出於維護世界和平正義,保障人類福祉,天心城方面在思慮再三後最終勉強答應了老喬治的請求。
“和平與發展成為主流,給英國人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吧,誰讓帝國在外務活動時總是那樣的謙和大度呢?”一位不願意透露姓名的智囊團高階參謀這樣說。
據《真理報》報道,在倫敦和談的第二天,當不列顛財政大臣森北特被記者詢問到此次和談是誰主動時,可能因為太過緊張(主要是因為心虛),那位資深官僚一時竟期期艾艾結結巴巴說不出話來,成為此次和談的經典笑料····
總之,此次和談可以看作是帝國的又一次勝利。
至於帝國軍隊在東部行省的撤退,參謀們強調那只是一種轉進。
轉換進攻的方向,是為了取得更大的勝利。
劉燁對帝國宣傳機器很是不滿。
以《真理報》為代表的宣傳機器擅長顛倒黑白信口雌黃,這種宣傳低劣愚蠢,讓劉燁想到了曾曾祖父劉招孫。
劉招孫統治時期,萬馬齊喑,所有人都生活在恐懼之中。
不要說尋常百姓,就是帝國官員,每次上朝前都要先和家人們告別,生離死別那種告別。
據說一些寫字兒快的官員每天寫好一封遺書,交待自己死後的家產分配(其實也沒什麼家產,劉招孫認為官員家產超過五百兩就屬於帝國碩鼠就要被處死)。
在這種氛圍下,邸報,便由新聞工具變成了宣傳工具。
上面刊載的新聞真實與否並不重要,只要能對皇帝歌功頌德,就算是一流報紙了。
“此時此刻,就如彼時彼刻,兜兜轉轉百年,最後回到原點,一百年的奮鬥犧牲有什麼意義?”
夜深人靜時,劉燁這樣質問自己。
沒人能給答案。
在夢中,殺氣騰騰的劉招孫大聲呵斥不肖子孫:“不想贏就滾!”
~~~~~~~在與不列顛王國達成協議的一個月時間內,主戰派遭到殘酷打壓。
張若渟不堪壓力,引咎辭職。
議員們不願放過這個趕盡殺絕的機會。
雖然並沒有任何證據證明張若渟在詔獄中受到了不公正待遇(也就是刑訊逼供),不過最後,張相還是承認了所有罪行。
包括但不限於叛國、以危險方式危害公共安全、煽動戰爭罪、貪腐、瀆職、包庇·····
共計超過三十八項死罪,以及不計其數的民事犯罪。
判處絞刑。
審判與判決都是秘密進行的。
半個月後,《真理報》在報紙角落刊登訊息,大意是說帝國首相由於個人健康問題,現在正在克里米亞半島的溫泉酒店接受妥善療養。
文章作者在最後祝福張相身體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