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這含糊但卻恨意滔天的話,眾人都沒有接茬。
不接茬還能裝作沒聽懂,接了茬,你說你要不要把洪成按住送去官府?
公開揚言要弄死欽差皇子,這跟謀反沒啥區別了吧?
你說在場都是自己人,誰能保證未來沒誰會反水?對這些老狐狸而言,把柄這種東西,除了偶爾給女人抓一下,還能遞給別人?
林滿直接岔開話題,輕聲道:“衛王殿下這舉動魯莽了啊!”
“不錯,流民問題怎麼可能那麼輕鬆就能解決,以工代賑是個好思路不假,但那需要多少錢呢?”
“而且此番如此對待洪會長,再來上幾千流民,又該如何?”
“上萬人的食宿、工錢、以工代賑的物料,這些不花錢嗎?”
“哎,人家是欽差,又是皇子,咱們能怎麼辦?用心任事吧,可別到時候出事兒了被抓住把柄,也被拖下水了。”
眾人談定,點了點頭。
只有洪成還在含糊地叫囂著,“窩要能視卡!窩要能視卡!”
城中那處庭院裡,一幫士紳依舊在歡娛著。
原本以他們的體力,很難如此持久,但就如權力是男人最好的藥一樣,勝利的喜悅也一樣能支撐起狂歡的心。
就在這些士紳徒逞口舌手足之利,把以色娛人的花魁娘們身上的絲綢都摸得起毛了時,一陣腳步聲終於來到了房門外。
當房門被推開,正興奮起身,準備詢問衛王服軟情況的眾人看著眼前這個豬頭,齊齊傻眼。
洪成粗暴地推開眾人,直接來到主位上坐下,“定狗杜知知罰狗!襖汁要能視卡!”
一幫人面面相覷,對視的目光中,滿是懵逼。
蘇州城西,汪鐵棒扶著母親,和父親一道,跟著大部隊,慢慢朝著蘇州城走去。
“兒啊,你說城裡的官老爺真的會管我們?”
汪母一臉忐忑,總覺得這事兒有點不符合她印象里老爺們的品行。
汪鐵棒看了看前方的隊伍,小聲道:“如果昨晚管事說的是真的,那肯定不止咱們這幾十個人被解僱。大家都在往那邊走,咱們跟著去看看,有什麼問題,咱們再跑也來得及。”
汪母點了點頭,“到時候,你和你爹多留個心。”
一家三口跟著到了城西的空地,然後才發現這隊伍有多誇張。
他們已經沒法去數到底有多少人,因為壓根就數不了,一望無際,這就是人的海洋。
好在這片海洋已經被分割成了無數個小塊,而就在他們匯入的路邊,便有值守的官軍維持秩序,指引方向。
他們無法如見多識廣計程車紳一般,從衣服上分辨對方的身份,瞧出這是蘇州衛的衛所兵,只知道對方披著“老爺皮”,那都是他們的老爺。
一家三口便在老爺的帶領下,跟著隊伍一起,來到了一排剛剛支起的棚子下,每二十人一個棚,一行人大略分了兩個棚子。
汪鐵棒他們的棚子中,一個軍士吩咐道:“你們這二十人,暫時就在這個棚子裡等著,不許亂走,不許胡亂拉屎撒尿,去茅房打報告,我就是你們的頭兒,有什麼事,可以找我!”
棚子中,當即有人開口道:“官爺,這是做甚?我們都快一天沒吃沒喝了,這不得餓死在這兒啊!我們已經被弄得沒了活計,還要怎麼折騰我們啊!”
這番話,登時很巧妙地引動了眾人心頭的不滿,於是一陣低聲的抱怨便伴隨著嘟囔響起。
“你們說的什麼胡話!”軍士扭頭看了一眼身邊的禁軍甲士,厲聲道:“衛王殿下仁厚,不忍見你們流離失所,動員這麼多人給你們搭棚子,收留你們!一會兒還要給你們安排活計,你們還在這兒抱怨,有沒有點良心!”
一聽還能安排活計,就連汪鐵棒也是瞬間眼前一亮。
他和他爹還有的是力氣,只要有活兒幹,總歸是餓不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