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炳守孝結束後,自請去了邊關。如今也在河套,進行最後的備戰。
對此朱厚熜其實是不樂意看到的。
錦衣衛交予這位奶兄弟,他是放心的,哪怕如今資歷不夠,排在孫維賢后面,但也能提拔為指揮僉事加以制衡。
可自從打下安南後,陸炳似乎迷上了軍陣之事,接連上書自請鎮守邊關,再加上河套戰備確實也要自己人盯住前線,朱厚熜最後還是允了。
陸炳不是唯一的選擇。
回到乾清宮中。
一位宮婢悄無聲息地出現,垂首領命。
朱厚熜微微眯起眼睛,閃爍過一絲遲疑。
這群人可不比其他。
表現得再是忠誠,骨子裡也是信不過的。
此前安排的也都是一些見不得光的鬼祟之事。
倘若參與到立儲之爭中……
是福是禍,難以預料。
可儲君之位帶來的皇權衝擊,終究讓朱厚熜放心不下,沉聲道:“去查一查,何人在太后面前搬弄是非,妄議立儲!”
“是!”
宮婢伏地叩首,面上恭順如泥塑木雕。
待退出乾清宮百步,那雙木訥的眼睛忽如寒潭破冰,腳步陡然加快。
三日後。
一份密卷,靜靜出現在御案上。
朱厚熜翻開。
看著看著,既感滿意,又覺驚怒。
滿意的地方在於,上面記錄的十分詳細。
別說宮中議論串通的內侍與宮婢,就連外朝的命婦,都清清楚楚地記錄在案。
錦衣衛全盛時期,恐怕也就如此了。
當然,這其中是否完全真實,並不能確定。
畢竟私密之言,是無法求證的。
不過透過各自的性情,也能窺知一二。
朱厚熜一條條看著,眼神逐漸陰沉。
參與議論的命婦,出乎意料的多。
恰恰是皇后無子,幾位庶出皇子的年齡又十分接近。
雖說立嫡立長,可天子遲遲不立太子,有人就猜測,是不是大皇子並不受寵愛?
畢竟如今大皇子朱載基都八歲了,但身子骨既不硬朗,連《三字經》又都背得磕磕碰碰,實在不是聰慧的模樣。
於是乎,有臣子就將目光聚集到二皇子身上。
二皇子如今也七歲,談不上早慧,至少《三字經》還是能流暢背誦的。
至於三皇子,年齡小了些,但從小身體強健,壯得跟小牛犢似的,也引得不少臣子側目。
“朕春秋鼎盛,爾等便急著尋新主了?”
朱厚熜憤怒的點就在於此。
他雖然登基已近二十載,但如今也才三十四歲。
現在就在皇子身上押注。
豈不是盼著他早死?深吸一口氣,朱厚熜又重新落在關鍵的名字上。
如夏言的妻子蘇氏。
此女本為妾室,在妻子去世後扶正。
比起勤儉持家的原配,就顯得張揚許多。
嚴嵩之妻歐陽氏則頗為低調。
首輔教導皇子,本是應有之意。
但嚴嵩一直忙於政務,對於皇子那裡並不上心。
由此即便受到彈劾,也並未改變。
這點令朱厚熜尤為滿意。
點了點夏言之妻,視線再往下,落在一個熟悉的名字上。
翰林院侍講學士海玥妻朱氏。
朱玉英。
對於這位蔣太后的乾女兒,朱厚熜的印象原本不錯。
此女常常入宮,讓母親得以慰藉,也是一位孝順的。
可此時此刻,看著朱玉英長篇大論的言語,滿滿都是對海玥仕途的關切,其中更揚言,若論教導皇子,沒有比海玥更為合適的。
“想為你相公謀前程麼?”
“好!很好!”
朱厚熜眼中冰冷刺骨,卻也沒有貿然發難,而是擺駕文華殿。
海玥正立於殿外。
他如今是侍講學士,專為天子講解經卷,溫故知新。
即夏言曾經的職位。
朱厚熜喜歡夏言俊逸瀟灑的面容,更愛聽那清越如玉石相擊的聲音。
海玥年輕,相貌上自是更勝上了年紀的夏言,只是聲音略遜,卻也能做到不疾不徐,字字清晰。
一想到自己對此人的信重,朱厚熜愈發有種被背叛的感覺,臉上卻不動聲色:“海卿今日準備講何經?”
海玥一如尋常,走向御案左側特設的講席,步履穩健,衣袂輕揚:“臣今日講《春秋》,為人臣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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