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玥在當地已有神探之名,安南使節團和後續的血圖騰案件破得十分漂亮,連鐵面判官周宣都大為讚許,三司衙門自然不會不瞭解。在這個基礎上,他丟擲的嫌疑人,在那邊看來,自然是真的有嫌疑之輩。
而一旦錦衣衛將這些人放出方府,勢必就有人將他們拿了,審問賬簿所在。
相比起坐立不安地等待著錦衣衛查案,這無疑是掌握了主動。
可他們不知道,錦衣衛由於人手稀缺,也在一籌莫展,希望掌握進一步的線索和證據。
對方一拿人,不吝於主動跳出來。
這是一場誰能按兵不動的博弈。
“這群地方大員都非常精明,誘餌也得選好……”
陸炳眼珠轉了轉,吩咐道:“把那個小人帶上來!”
不多時,鄭逸書被兩個壯漢一路拖了過來。
相比起管事來福,他沒有受刑,但放走是不可能的,此時更是臉色慘白,瑟瑟發抖。
陸炳打量著這個書生,眼中露出嫌惡之色:“我生平最討厭小人,你或許是無辜的,但我看到你這一副模樣,就覺得噁心,你可知讓我們錦衣衛噁心了,是什麼下場?”
鄭逸書臉上血色盡褪,牙齒開始得得得地打顫。
陸炳愈發瞧不上,甚至有些遲疑,看向海玥,低聲道:“他這個窩囊樣,會不會壞事?”
海玥開口:“鄭逸書,你可知我們為何找你來?”
鄭逸書顫聲道:“海兄,小生有眼無珠,當初得罪了你,你大人有大量,放過小生吧!”
“放過你?你可知此案早就不是簡單的兇殺了……”
海玥將案情的關鍵大概講述了一遍:“你可曾想過,方威喪命當晚,你曾在現場,早已捲入此案太深,接下來就算錦衣衛放過你,有的人也不會放了你?”
鄭逸書也不知聽沒聽明白,卻立刻拜倒在地:“海兄救我!”
海玥道:“現在我們確實能嘗試救你一命,但你也要做一件事,明日我們會放你出去,一旦有人抓住你,並且詢問方威是否有一本賬簿時,你要表現出知道此物,且看到賬簿上寫了某位大員的名字,但要那位大員親自來見你,你才肯交代!而不是被那些打手一逼供,就什麼都說了,明白麼?”
鄭逸書愣住,眼珠滴溜溜地轉動,欲言又止。
陸炳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麼,冷笑道:“你別想著告密,你覺得你落到了那些人手裡,他們會相信你的話?他們想要的只有賬簿,你告訴他們你根本不知道,只會被當做謊言,到時候什麼酷刑都會落在你的身上……”
鄭逸書開始發抖,顫聲道:“你們這是把小生當成誘餌!憑什麼?憑什麼只有小生一人?”
陸炳冷冷地道:“誘餌當然不止你一人,當晚與方威同床共榻的你是一個!第二日清晨放走了你的婢女彩雲是另一個!”
鄭逸書聞言抖得更厲害:“彩雲……彩雲……”
海玥道:“怎麼了?”
鄭逸書猛地拜倒在地,澀聲道:“能不能不要……不要讓彩雲出去?小生以為,那個管事來福,比她更合適!”
陸炳呵了一聲:“來福受了刑,跑不了了,我們放了他,豈不是太明顯?”
鄭逸書連連叩首:“彩雲是無辜的,請官人放了她吧!小生什麼都照辦,小生願意第一個出府!”
“咦?”
陸炳有些詫異:“你這是良心發現了?”
鄭逸書泣聲道:“小生也不是沒有良心的,現在反正已是要死了,便還了她的搭救之恩又如何!”
海玥微微點頭,嘆息道:“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不過你倒也不必以為我們就是要你的性命,這是死裡求生,你只要撐到幕後指使者現身,錦衣衛就會出現,到時候那個人就顧不上你了,你這才是真正撿回一條性命,而不是有朝一日被拿了,死得悄無聲息!”
“嗯!”
陸炳臉色稍緩,也頷首道:“你這話還有點氣概,大好男兒就該如此!也罷,我們就成全你,不讓彩雲出府,讓來福第一個出去,你第二個出府,再去選一個下人,反正三個誘餌要齊!”
海玥想了想道:“也不能全是下人,不如第三處選一處秘密地址,假意透露出方威將賬簿藏在那裡,如此才更顯得逼真,這個訊息也能透過此人傳遞出去!”
陸炳有些遲疑,打量鄭逸書,還是覺得這位性情不定,低聲道:“他能擔得起這等安排麼?”
海玥微笑:“關鍵不在於他能做得多真,而在於那些人,骨子裡到底有多麼懼怕真相被揭露!正如魘鎮之說,心性坦蕩之人,縱使一時困頓,終能撥雲見日,見得本心;唯有那心懷叵測之輩,方會困於自設的‘隱霧村’裡,久久徘徊,永世不得超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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