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啟內釁,免貽外笑!”
陸炳持繡春刀露面,第一時間就將天子的口諭,告知了不可一世的郭勳。
現在的嘉靖還不是謎語人,這八個字說得頗為直白。
別自己人內鬥,讓外人看了笑話。
“臣遵聖諭!”
郭勳聽完之後,臉上的驕橫與霸道瞬間消散。
在大禮議新貴裡面,他是純粹的政治投機,看到新君登基,想要以小博大,結果賭贏,而事後,他也是最得意張狂的,歷史上再過幾年,進國公、加太師,地位和權勢達到了頂峰,甚至連天子都敢不敬了。
所以下場也最慘,下錦衣衛詔獄,論死!大禮議新貴裡面,唯一一位不得善終之人!但那是十年後的事情,此時此刻的郭勳,還是很拎得清楚的,知道自己的無限風光源自哪裡。
他敢當著眾人的面抽嚴嵩兒子的大逼兜,敢絲毫不給順天府尹霍韜臉面,敢與當朝次輔爭鋒相對,唯獨不敢對那位僅僅一道帶來口諭的陛下親信說半個不字。
所以此時此刻,郭勳怒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恭敬,朝著紫禁城的方向遙遙一躬,然後翻身上馬,對著左右親衛冷聲道:“走!”
前倨而後恭,思之沒人發笑。
因為陸炳的出現,代表著天子的介入。
便是不認識這個人,也認得那柄繡春刀!
此案上達天聽了!而眼見那群兇惡的私兵跟隨著,首當其衝的桂載如釋重負,雙膝一軟,險些跪倒在地,卻又下意識地看向桂萼。
果不其然,從老父親的眼中,他看到了一絲久違的讚賞,但表面上桂萼沒有再說一句話,大袖一甩,直接轉身離開。
桂載身軀一震,淚水湧了出來,想要捂住嘴巴,卻怎麼也止不住。
霍韜來到他的身側:“賢侄做得很好,令尊此番是欣慰的,去幫幫你的好友吧。”
這說的是不遠處的嚴世蕃,鼻青臉腫的小祭酒還在那裡躺著呢!不過沒等到桂載過去,不少忿忿不平的國子監生就圍了過來,大部分人還在觀望遲疑之際,兩個人已經毫不遲疑地走了出來。
林大欽將嚴世蕃扶起,海瑞將被打得更慘的仵作李明扶了起來。
“多謝!多謝!”
嚴世蕃有些尷尬,他本來希望桂載來扶的,如果桂萼和霍韜一左一右將他攙扶,那就更美滋滋了。
所幸此時桂載也走上前來,懇切地道:“東樓,此番多謝了!”
嚴世蕃擦了擦鼻血,露出一個慘兮兮的笑容:“德輿切莫說這話,你我是至交好友,應該的!應該的!”
桂載作揖一禮,嘴動了動,顯然想問另一個的情況,但最終還是低聲道:“我要去順天府衙了,此案得查清楚,趙七郎不能白白就這麼死去,武定侯也不會善罷甘休!”
嚴世蕃臉色微變,突然也想回頭看看,尋找另一位身影。
桂載不再多言,霍韜留下了幾名衙役保護現場,帶著他一起離開了。
“噢!!”
眼見三位朝堂大員和兇案的當事人依次離去,國子監內安靜了片刻,不知是誰帶頭叫了一聲,周遭的學子陡然發出歡呼聲來。
群情激奮。
對於郭勳這種頂級勳貴,不滿不甘的人實在太多了,卻無可奈何……
如同當年正德朝,八虎橫行京師,多少人對其恨之入骨,但徒嘆奈何……
而今。
終於贏了一回。
哪怕只是逼退。
哪怕郭勳沒有受到任何懲罰。
但他死了內弟,卻灰溜溜地離開,難道不是顏面大失麼?
大夥兒激動之下,紛紛簇擁過來,衝得快的包圍住嚴世蕃,恨不得將他抬起來。
圍在外面的也顧不上儀態了,蹦蹦跳跳,雙手高舉,發洩心中的歡喜。
嚴世蕃還是第一次享受這種待遇。
兒時過得貧寒,少時給別人當跟班,即便父親成為國子監祭酒,由於上面還有更大的官兒,他也從來是默默無聞,不起眼的存在。
何時何日,有過這樣的萬眾矚目?
一股前所未有的快感直衝天靈,渾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散發出歡愉,他簡直難以形容這種舒爽。
就在這時,嚴世蕃看到了,海玥也來到了外圍,對著自己微笑。
海玥方才實施了戰略性轉進。
現階段的郭勳確實大權在握,在初步查明瞭案情的線索,告訴了桂載如何應對這位武定侯爺,他就離開了國子監,於附近觀察情況。
沒什麼不好意思的,這就是避其鋒芒,畢竟他現在確實沒有與郭勳對抗的資格,難道取來長槍,對陣一百全副武裝的私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