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倒也是!”應奉點了點頭:“話說回來,他運氣著實不錯,這場水痘讓他躲過一個麻煩了!”
“為何這麼說?”黃琬不解的問道。
“我前兩日與馮車騎商量,本打算讓他替代張伯和為前驅,乘著冬天道路乾燥,瘴氣不顯的機會,渡江探查武陵蠻,卻沒想他居然發水痘了,豈不是躲過了麻煩!”
“這麼巧?”黃琬眉頭一皺:“該不會是讓那廝聽到了風聲,所以裝病的吧?”
“這不可能!”應奉笑道:“商議時只有我和馮車騎兩人,再無第三人在場,他如何得知?只能說這廝運氣著實不錯罷了。再說水痘來的快,去得也快,除非是病死了,否則個把月也就好了,無非晚上一兩個月而已!”
黃琬沒有說話,他本能的覺得魏聰突發水痘之事中有蹊蹺,但卻也不好揭破,一來自己與魏聰素來沒什麼交情,沒有由頭上門探視,再說這水痘是會傳染的,而且就算治好了,也容易在臉上留下疤痕,自己犯不著為了這點事去冒險。思來想去,還是如應奉說的,等其痊癒了再說為上。
應奉看黃琬沉吟不語,笑道:“怎的,區區一個魏聰便讓你沉吟不決?莫不是他先前得罪了黃兄?”
“得罪倒是說不上!只是此人行事頗有些孟浪!”
“孟浪?”應奉笑了起來:“為何這麼說?因為他一言逼死了那陸舉嗎?”
“這倒不是!”黃琬搖了搖頭:“當時我也在場,魏聰當時念出那兩句詩也是無心,你讓他再試一百遍,也吟不出那等詩來!”
“這個我信!”應奉笑道:“這等佳句他若能隨口而出,那就是又一個蔡伯喈(蔡邕),只怕官道上徵辟他的車彼此相望,又怎麼會流落到南郡當個區區賊曹掾?那這麼說來,能讓你顧忌的也就是他殺張伯路了?”
“殺張伯路是小事,主要是他接下來做的那些事情,先是吃下了張家的鄔堡田產,又招攬亡命練兵,他區區一個賊曹掾,做出這些事情來,到底意欲何為?”黃琬問道。
應奉看了黃琬一眼,心中暗想武陵蠻都打到長江邊上了,魏聰身為太守門下武吏他練兵還能是為了什麼?我就不信你們黃家沒有操練部曲家丁。當然,這話他沒法直接說出口,而且黃琬的意思很明顯,魏聰這個人心狠手辣,手頭又有兵,如果在南郡紮下根來,對於黃家這種既得利益者來說當然不是啥好事。
“在馮車騎眼裡,最要緊的是先擊敗武陵蠻!”應奉先表明了自己的態度:“至於別的,都要放在後面!”
“那是自然!”黃琬趕忙應道,他的目光有些閃動:“不過朝廷以十萬大軍交託給馮車騎,若僅是平定武陵蠻,應該也不是什麼難事吧?”
“子琰兄你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黃琬笑了笑:“以應叔之才略,應該不會不知道如今大漢之疾不在西涼、荊南,而在禁中吧?”
應奉心中咯噔一響,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天子委大軍於馮車騎,乃是為了平定外賊,至於朝中之事,自有御史中丞處置!”
“呵呵呵!”黃琬笑了起來:“世叔以為我是剛剛學會走路的稚兒嗎?朝中之事,我未必比你知道的少,若是御史中丞能整頓朝綱,大漢何至於今日?國之社鼠在焉,何談其餘?”
面對黃琬的詰問,應奉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半響之後道:“這些事情不是該子琰你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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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府。
應奉急匆匆的走出門外,身後的管事草草的拱了拱手,便轉身回去,院門隨即便狠狠地關上了,光潔如新的漆面在冬日的陽光下更多出幾分寒意。
“郎君,郎君!”門外牛車旁的青年趕忙迎了上來:“叔父,出什麼事了?黃先生怎麼沒送您出來?”
“罷了!”應奉臉上現出一絲苦笑:“有事上車再說吧!”
兩人上了車,隨著一聲鞭響,牛車就開始緩慢的移動起來,青年耐不住性子,徑直問道:“叔父,這黃子琰不是與您舊交嗎?怎麼剛剛像是把您趕出來一般?”
“哎!”應奉嘆了口氣:“話不投機半句多,剛剛我們兩人在堂上只差沒動手,沒讓人拿著掃帚趕我出來已經不錯了,何談送我出門!”
“怎麼會這樣?”青年大怒:“叔父你稍等,待我去討個公道回來!”
“子明,子明!”應奉趕忙叫住青年:“你不要去,整個事情是個誤會,算了,我說給你聽吧!”
於是應奉便將方才黃琬勸說應奉藉助馮緄大軍之力,清除宦官,被應奉拒絕之事講述了一遍。最後應奉嘆了口氣:“黃子琰被我拒絕,便以為當初馮緄行賄宦官,出任車騎將軍之事是我的主意,我已經是宦官的人了,便勃然大怒,將我趕出來,還割掉袍角,與我絕交了!”
“這——”那青年聽到這裡,不禁目瞪口呆:“那,那叔父您就白白的受他冤屈?您明明不是已經勸說馮車騎了嗎?為何不告訴那黃子琰,也多一個臂助,至少省的挨他的罵!”
“子明你把事情想的太簡單了!”應奉嘆了口氣:“此事成則功蓋當世,敗則腰斬東市,夷滅三族!多一個人知道,就多一分風險。你我是一族之人也還罷了,若非不得已,還是不要讓黃子琰知道,平添危險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