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沒什麼好笑的!”鄧忠笑了笑:“賊曹從事雖然只是百石,但對孟德你來說卻正好。張伯路橫行江表這麼多年,害的人多,黨羽也不少。若是不能將其連根拔起,對你來說後患無窮!”
“士茂所言甚是,我自會小心從事!”魏聰頓時清醒了過來,其實這點他先前也考慮到了,只不過他想出來的辦法是把功勞名聲讓給曹操,自己隱居幕後避禍,而鄧忠乾脆給自己弄了個賊曹的官,讓自己藉助公權力斬草除根,永絕後患。
“江陵乃荊州之要衝,楚國之舊都,你我之事業離不得此地,你在這裡有個身份,很多事情就方便多了!至於職分卑微嘛!”鄧忠笑了笑:“我來的時候,馮車騎已經到了宛城了,兵事一開,機會就多了!”
“嗯!”魏聰點了點頭,兩漢社會還是一個軍國主義氛圍很重的,士大夫文武不分,若想要加官進爵,最直接,最快捷的手段還是軍功。江陵作為楚國舊都,東漢在長江中游最大的軍事要衝,在接下來對武陵蠻的戰爭中立下軍功的機會實在是太多了。
“還有——”鄧忠猶豫了一下,壓低聲音道:“接下來你既然要在荊州,那就繞不過黃琬這個人,這個人剛直不阿,你要小心應付,千萬不要給他留下一個壞印象,不然將來不光是在荊州,便是你回雒陽也會有很多麻煩!”
“為何這麼說?”
鄧忠嘆了口氣,小心解釋起來,原來黃琬不光是荊州本地大族江夏黃氏,更要緊的是他是今文尚書正統歐陽氏的本代傳人,兩漢時期出現了不少經學世家,儒學家學化的傾向很重。秦時焚燒諸子百家圖書,伏生將尚書藏在自家牆壁裡,漢初他破開牆壁,僅存二十九篇(也有說二十八篇),後來他在齊魯之地講學。漢文帝時尋找懂得《尚書》之人,卻無人應召。後來文帝得知伏生,下令召見,而伏生已經有九十多歲。漢文帝只好派太常使掌故晁錯前往求學。
於是《尚書》才得以流傳,所以時人謂漢無伏生,則《尚書》不傳;有《尚書》而無伏生,人亦不能曉其義。黃琬所傳承的歐陽尚書可以說是今文尚書中三支正統之一(歐陽學,大夏侯,小夏侯),其始祖歐陽生便是漢初魯地伏生的弟子,在士林中有極高的話語權。
“士茂放心,我會小心的!”魏聰吐出一口長氣,苦笑道:“難怪你剛剛對他如此恭敬!”
“這也是沒辦法!”鄧忠嘆了口氣:“像黃琬這種人不要錢,不要權,又不怕死,不要說我,就算是太后、大將軍、天子遇上了也頭疼的很。你我都是要做實事的人,只要是做事,就難保不會弄髒手腳,對這種人,還是敬而遠之的好。”
“士茂兄所言甚是!”魏聰心悅誠服的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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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守府內。
婢女僕役們都已經退下,只有韓純和黃琬兩人坐在案前,夜風吹過,燭火隨之搖晃,投在地上的影子彷彿鬼影,攝人魂魄。
“子琰,你覺得曹操和魏聰哪個說的是真話?”韓純放下酒杯問道。
“自然是魏聰!”黃琬嘆道:“這魏聰不過是個流亡之人,又豈敢去佔堂堂大長秋家人的功勞?”
“嗯!”韓純笑道:“那你還會不會替他給陳仲舉寫舉薦信?”
“自然不會!”黃琬冷哼一聲:“這等閹宦子弟,品性低劣,我竟然被他的這點小伎倆騙了!”
“子琰你不是被那姓曹的小子騙了,而是礙於蔡家人的面子吧?”韓純笑了笑:“不管怎麼說,你們黃家還是要在荊州,就繞不過蔡氏嘛!有些事情就只能當做沒看見,和光同塵了!”
黃琬沒有說話,不過從他的臉色不難看出他很不高興,幾分鐘後,他問道:“那這個魏孟德呢?你有什麼打算?”
“呵呵呵!”韓純笑了笑:“世人都說蔡家、黃家是鐘鳴鼎食之族,其實他們南陽鄧氏才是與國同終。什麼經學、軍功啥的對他們都不重要,反正天子要聯姻,也只能從他們那幾家裡挑。每隔那麼幾十年,總會出個把皇太后、大將軍出來,宰執天下一二十年。所以他這輩子真的是隻有人求他,沒有他求人,也不瞞你說,這麼多年來,能讓他南陽鄧士茂替旁人開口的,我還是頭一遭看到!”
“那你為何就給個區區一百石?”黃琬問道。
“我說了呀!你忘記了?”韓純有些委屈的說:“我說區區百石會不會委屈了?鄧士茂說百石就百石,既然他已經點頭了,我又何必另生枝節?”
“呵呵!”黃琬笑了起來:“府君,你好像有些怕這個世交呀!”
“怕?”韓純苦笑起來:“我當然怕呀!我祖宗高皇帝時候就沒落了,他祖宗可是雲臺眾將之首,光武元勳,就算他把天捅出個窟窿來,也有人替他補;我可沒這個福分。我自小與他便相識的,此人行事無所顧忌的很,可以說是喜怒無常,剛剛與你談笑風生,轉眼就翻臉,給你一刀也說不定!”
“有這等事?”黃琬吃了一驚:“剛剛看上去挺好的呀?”
“那都是他少年時候的事情了,你和他又沒有深交,當然不知道!”韓純擺了擺手:“要不然以他這等家世,怎麼會三十多歲了都還只繼承了祖上的爵位,無官在身呢?還不是那脾氣害的!”
“原來還有這等事,當真是看不出來!”黃琬皺了皺眉頭:“那按你的說法,這魏聰又是怎麼回事?至少從表面上看,你這朋友對魏聰可是很不錯的!”
“所以先給個賊曹從事先幹著,他若是能把張家那夥賊徒解決了,我就升他做賊曹掾,反正走一步看一步吧!”
“那也只能如此了!”黃琬嘆了口氣:“看來你這南郡太守也不好當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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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君,穿戴好了!”阿荊小心翼翼的將銅印放入鞶囊中,系掛在魏聰腰間,又將黃綬繫好,兩端扭結垂下,然後站起身來退到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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