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你放心,小人會小心的!”那同宗笑道,便招呼了幾個手下,上了小船往那處廢棄漁村去了。曹操走到船舷邊,緊張的看著小船距離求救者愈來愈近。幸運的是,預料中的圈套沒有出現,去救人的漢子與求救者交談了幾句,便靠了案,讓幾個求救者上了船,朝曹操座船這邊划來。
“公子!”小船還沒靠上來,去救人的漢子便大聲喊道:“漢壽縣已經失陷了,在岸邊求救的是武陵太守陸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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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要不要再來一碗熱湯?”曹操看著拿著湯碗,渾身顫抖,面色青白的陸舉,眼中流露出鄙夷和憐憫。身為兩千石的一方太守,丟掉自己的治所,逃了出來,這實際上已經宣判了自己的死刑。只怕新任車騎將軍馮緄抵達江陵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拿這位武陵太守的腦袋祭旗,反正都是要死,為何不死在漢壽縣城裡呢?寧死於賊手,不死於國法的道理他不懂嗎?“罷了!”陸舉擺了擺手,他現在已經好些了,不像剛上船時的狼狽模樣,他抬頭看了看曹操,問道:“多謝足下施救之恩,敢問足下何方人氏?”
“我家公子是沛國人,乃宮中大長秋曹季興公之孫!”曹操身旁的伴當答道。
“宮中大長秋曹季興公的孫子?”陸舉身體一顫,趕忙起身拱手為禮:“原來是曹公子,您這是——”
“在下前來江陵訪友,恰巧聽聞荊州刺史劉使君出城迎敵,為賊人所破,形勢危急,便帶人運些糧米前來漢壽,想要為朝廷做點事情,想不到途中遇到了您!”
“這——”陸舉臉上露出一絲慚愧之色,他嘆了口氣:“曹公子一片拳拳報國之心,著實令陸某慚愧不已!只是漢壽縣已經陷落,公子這一趟算是白跑了!”
“陸使君,據我所知,漢壽縣乃是荊州刺史的駐節之地,城防堅固。武陵蠻雖然猖獗,但並不善於攻城。漢壽怎麼會陷落呢?”
陸舉驚訝的看了一眼曹操,心知眼前少年不凡,不可尋常少年視之,他點了點頭:“曹公子,你可曾聽說過精夫嗎?”
“精夫?好像是南方蠻夷對其渠帥的尊稱吧?”曹操用不那麼肯定的語氣答道。
“不錯,公子果然博聞強識!”陸舉點了點頭:“公子是北方人,不知過了大江之後,便為異國,遍地荊棘,去郡國不過四五里,便為夷狄之民。雖有太守縣令,然自有渠帥為首領,不尊王命。過去雖然也有時有叛亂,但其大小不相屬,又與漢民為仇。彼每起兵,漢民、山越宗帥便勒兵戒備,甚至響應州郡號令,出兵相助,是以不難制之。然而這次不一樣了!”
“不一樣了?”曹操聽出了陸舉的言外之意:“府君的意思是,這次賊首已經能夠號令群蠻了?”
“不錯!”陸舉點了點頭:“不僅如此,這賊首還下令嚴禁侵害歸順於他的漢人、山越村落,招攬降兵,賜予妻女牛馬田土,立有法度,依照種落分部曲,是以此番大舉,已經切斷了從荊州通往交州的道路,觀其志不在小呀!”
“竟然有這等事?那賊首叫什麼名字?”曹操聽到這裡,臉色微變。他當然知道華夏民族對周邊民族勢力最大的優勢不是技術,也並非人數(歷史上很長一段時間,南方民族在金屬冶煉上是比華夏民族先進的,而且在南方,本地民族也比南下的漢族人口要多得多),而是早熟的政治體制和對應的一系列上層建築。反觀南方的少數民族勢力,大多數還處於部落聯盟到酋邦的階段,用當時華夏民族的話說就是:“夷狄各分種落,大小不相屬,急則互助,緩則自相攻”,無法形成強有力的專制國家,無法和強大的華夏大一統國家相對抗。而反過來說,一旦有少數民族跨過了這一階段,形成專制國家,無一不會形成對華夏國家的巨大威脅,必須加以重視。
“現在還不知道!”陸舉搖了搖頭:“只知道那些蠻夷稱之為精夫而不名,還有就是此人幼年時被賣到荊州為奴婢,會讀會寫,年近三十才逃回故鄉,逐漸成為一方首領的!”
“若是當真如此的話,這賊首通曉我華夏情勢,那可就麻煩了!”曹操神色愈發難看起來,誰都知道這種從漢地逃回去的夷狄逃奴最是麻煩,他們很清楚漢人的內部虛實,優劣,逃回夷狄之後,能夠帶來漢地先進的生產技術和政治組織形勢,很容易能讓母族在短時間內取得飛速的發展;最要緊的是,這種人絕對不會對漢人抱有幻想,意志堅定,手腕靈活,只要不死,很可能會成為東漢很長一段時間的外患。
“是呀!所以劉刺史才吃了他的大虧!”陸舉嘆了口氣:“漢壽縣陷落也是因為在逃進縣城的漢人百姓中有他的細作內應,我這次見到馮車騎,一定要將此事稟告馮車騎!”
“估計這也保不住你的性命!”曹操瞥了陸舉一眼,心中暗想:“最多被送押送到雒陽,然後死的晚一點而已!”他此時已經沒有興趣再和陸舉聊下去了:“既然是這樣,那我們先回江陵吧!在下還有點事,先告退了!”說罷,他向陸舉拱了拱手,轉身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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