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記

第11章 傾蓋如故

“也許吧!”蔡父嘆了口氣:“不疑呀!結好權貴誰都喜歡,但也要看看在什麼時候、什麼人,而不是就這麼稀裡糊塗的撲上去。照我看,以眼下的局面,你還是先在自家田莊、鄉里宗族上多下點功夫,肥田桑林、宗族和睦才是長久之計,其他事情緩一緩也許更好!”說到這裡,他便起身去背後的陳列架上擺弄上面的各色玩物擺件了,顯然,這次父子之間的談話已經結束了。

“孩兒謹遵父親教誨!”蔡不疑又屈膝拜了拜,方才起身下堂。老爹剛剛最後那幾句話給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但最終求上進的念頭還是佔了上風。他咬了咬牙:“父親還是老了,這種機會錯過了不知道什麼時候還能遇到,一定要死死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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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前面走兩里路,再折向東邊走個十餘里,遇到一片漆樹林,就能看到渡口了!不過您最好把頭包起來!”路旁的農夫看了看趙延年,有些同情的對這位神態威嚴,有些老態的男人說:“風大,還有小雨,這季節得風寒可不得了!”

“多謝了!”趙延年有點恍惚,農夫的話讓他回憶起自己十六歲從軍時的情景,也是同樣的季節,天上颳著風,下著小雨,那時候自己還是個稚氣未脫的半大孩子,連給自己裹頭都裹不好,還是里長替自己裹的,里長當時也是這麼說自己的。過去了這麼多年,里長早已不在人世,自己甚至都想不起來他長什麼樣子了?

趙延年謝過農夫,一瘸一拐的繼續自己的行程。雨愈下愈大了,他的溼頭髮沉甸甸的垂下來,一撮撮鬆掉的黏在額頭和臉頰上,不難想象自己有多狼狽。不過他不在乎,荊州的秋雨柔軟而又溫和,不像隴右朔北,雨水冰冷無情,直入骨髓,入夜還會化為嚴霜,把熱量和生命從人身上奪走。

雨水打在他的臉頰上,就好像幼年時母親的愛撫,這種感覺把他帶回童年的時光,他記得里長家後院有兩棵很大的桑樹,每年春天結下的桑葚特別多,特別甜,自己還是個孩子的時候經常翻過牆去偷吃,被狗追的滿村跑,那時候自己多小呀!多快活呀!

身後傳來馬車聲,趙延年趕忙退到路旁,以免被馬車帶起的泥水濺到自己身上。可是馬車在路旁停了下來,一個聲音從車裡傳了出來:“雨下大了,上來避避吧!你要去哪裡,我帶你一腳!”

趙延年驚訝的看著眼前的馬車,他從未見過這樣的馬車——前後共有四個車輪,由兩匹馬牽引,車廂快有兩丈長(大概4米,漢代一丈2.3米左右)、八尺寬,車廂上還沒有塗漆,呈現出原木色,車廂的側壁上有一扇門,門已經被拉開了,下面還有一個踏板,顯然是用來供人登車用的。車伕坐在一一個車廂前部一個有靠背的椅子上,披著蓑衣戴著斗笠,正笑嘻嘻的看著自己。

“上來吧!”車伕笑道:“這雨一時間停不下來,你腿腳又不方便,咱家郎君是個善心人,順便搭你一段路!”

趙延年稍一猶豫,還是決定接受對方的好意,順便滿足一下自己對這四輪馬車的好奇心。他向車伕拱了拱手,上得車來,他抹了把臉,對車廂裡的人躬身謝道:“在下趙延年,多謝郎君看顧!”

“不必多禮,邊上有爐子,快把外衣脫下來,放上面烘一下吧!”魏聰上下打量了下登車人,頭髮遮擋住了大部分臉,讓他無法看清,不過從花白的髮色看,已經不年輕了,名字倒是有點耳熟,不過他知道像延年、延壽、去病這類吉祥名字在當時人中很常見,也沒太在意。

趙延年感激的點了點頭,車廂裡溫暖乾燥的空氣讓每個毛孔都舒展開來,他小心的解開外袍,放到炭爐的鐵架子上,他整理了下頭髮,跪坐了下來,正準備向對面再拜謝一番,身體突然僵住了——坐在他對面的正是當初那個身高八尺,用大竹枝在山上打敗自己的男人,對方顯然也認出了自己,正目瞪口呆的看著自己。

“怎麼是你?”魏聰下意識的伸手抓起旁邊的角弩,抓到手才想起來還沒上弦,旁邊的王壽動作也不慢,他已經拔出了匕首,指向趙延年,喊道:“郎君你快跳車,我替你擋一下!”

“二位不必如此,我無意傷人!”趙延年卻表現的要冷靜的多,他挺直身體,張開雙手,示意自己沒有武器。這舉動讓魏聰和王壽漸漸平靜了下來。魏聰放下沒用的角弩,問道:“你不是被送到官府去了?怎麼出來了?”

“我殺的那人乃是在下父母的大仇,縣令認為此乃孝義之行,應當褒獎,便把我放了!”

“這樣也行?”魏聰吃了一驚,旁邊的王壽介面道:“確有此事,縣令是個儒生,最喜歡以春秋決獄,這件事我也聽蔡遊徼說過!”

魏聰看了看眼前的趙延年,作為一個曾經的現代人,“罪刑法定”原則早已經深入骨髓,即對罪犯的刑罰輕重多少要按照他所犯的罪行來決定。這和儒家法律觀的“原心定罪”原則完完全全是背道而馳的,自然對趙延年這種殺人全家卻被無罪釋放的做法無法接受。

“二位!”趙延年咳嗽了一聲:“既然是這樣,那我就先下車了!無論如何,二位的盛情趙某人還是領了!”說到這裡,他向魏聰和王壽拜了一拜,便艱難的站起身來,便要下車。

“你腿上的傷是上次被我們刺傷的吧?”魏聰突然問道。

聽到對方的發問,趙延年眼前突然閃現出當時的情景,心中生出一股怒意來,但轉念一想這高大漢子隨便拿了一叢竹枝便讓自己束手束腳,一身武藝施展不出來,最後束手就擒,且不說本事,光是這眼光就了不得了。現在自己腿上有傷,由死轉生這一遭後那股子心氣更是沒了,要是與其再交手起來,著實是凶多吉少。

“不錯!不過已經好的差不多了!”趙延年低聲道。

魏聰看著眼前這個蒼老而又疲憊的男人,想起他和自己一樣,家小都已經不在這個世上,只剩孤身一人,不由得生出一股兔死狐悲之感:“那就是還沒全好!你腿上的傷也與我等有關,你要去哪裡,我用馬車送你去!”

趙延年驚訝的看著魏聰,魏聰嘆了口氣:“眼下我和你一樣,都是孤身一人,看你這個樣子,所以才想到用馬車載你一程,並無他意!”

聽魏聰這般說,趙延年想起當初在山中第一次遇到這個男人的樣子,也是那般惶恐無依,心中不由得一動,點了點頭:“我要去渡口!那就多謝郎君了!”便重新跪坐了下來。

“你腿上有傷,無需這般拘禮,就和我一樣盤腿坐吧!”魏聰笑道:“老王,你知會車伕一聲,我們去渡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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