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宜可離開了應天商行,坐在馬車上陷入沉思,
腦海中回想的盡是劉思禮的肯定答覆。
“更勝以往?”
按照劉思禮所言,
甘薯豐收會讓天下百姓都吃飽,從而讓更多人匯聚應天京城。
這些人或許是外出做工的百姓,或許是被官府選拔的民夫。
當應天城的人越來越多之時,
京城附近良田,也會變成天價,更勝以往。
而如今跌價,只是暫時恐慌。
應天附近的田畝貴出其他田千倍萬倍,並不是能種出千萬倍的糧食,
而是因為在應天京城,在天子腳下。
韓宜可在心中找尋著此話的疏漏,
卻發現.他已經被這些話說服了。
從各大商行爭相出手的場面來看,
應天附近的上等田畝根本不愁賣,
而那些國公府邸低價買了田畝,或許就再也不賣了,或許只賣一小部分。
市面的地少了,又會讓地價上升
“呼”
韓宜可長舒了一口氣,已經看明白了這些人賺錢的法子。
憑的就是手中錢多,賺取的是京中員外商賈的恐懼。
“老爺,去哪?”
車伕的聲音傳來,打斷了韓宜可的思緒。
他想了想,說道:“去太子府。”
“是!”
馬車搖搖晃晃,很快便來到了太子府。
一番通稟後,他在府邸花園中見到了太子朱標以及二殿下、三殿下。
兩個孩子正在花園寬大庭院上玩著滑板,銀鈴般的笑聲不停瀰漫。
韓宜可抿了抿嘴,
這等應天商行新出的物件很招孩子喜歡,他的孫子就嚷嚷著買一個。
“臣韓宜可參見太子殿下。”
“嗯,坐。”
太子朱標三十餘歲的模樣,
一身棕色常服,眼窩深陷,此刻正眯著眼睛,享受著陽光照射。
即便是韓宜可來了,他也沒有太多動作。
“何事?”
朱標見韓宜可久久沒有說話,便微微抬起眼眉,發問。
“若是商行的事,本宮幫不上你的忙,市易司能做多大,要靠你自己。”
韓宜可一愣,旋即有些不好意思,
最近這段日子因為市易司的職權問題,他來過許多次太子府。
“殿下,市易司之事臣感激萬分,
有太子殿下相助,市易司已經有了一些規章,相信很快就能步入正軌。
今日臣前來,不是為了市易司之事,
但的確與商賈之事有些關聯。”
太子朱標看了韓宜可一眼:
“什麼事?”
韓宜可站直身體,聲音鏗鏘有力:
“殿下,臣發現了國之大盜!”
話音落下,零零散散的風吹樹葉聲似乎戛然而止,
周遭宮女太監也默不作聲,低下了頭。
太子緩緩睜開眼睛,銳利一閃而過,
氣氛陡然從盛夏變成了深秋,帶著一絲寒意。
“國之大盜?韓大人發現了什麼?”
韓宜可沒有隱瞞,從隨從手中接過了數本文書遞了過去,
同時將自己所知的說了出來,連帶猜測也一併吐露。
最後,韓宜可沉聲道:
“殿下,諸多公侯是國之柱石,
如此與民爭利之舉不可助長,更不可興旺。”
太子朱標眉頭緊皺,看了看韓宜可,又看了看手中的文書,
神情中多了鄭重,依次翻開檢視。
書頁翻動的聲音持續了許久,
太子才抬起腦袋,發問:
“韓大人,地價漲跌.若是本宮沒記錯,是常有的事,
幾次北征前後都有如此景象,
不乏有人從中牟利,但並不影響大局。
而且,你買我賣,你情我願,難道其中有強買強賣之事?”
韓宜可搖了搖頭:
“回稟殿下,並沒有,這幾家大商行都藏在後面,京中沒有多少人知道他們參與了這件事情。”
“那他們是有控制市場、價格的舉動?”朱標再次發問。
商賈一事興盛了千年,在應天商行出現後,
朝廷對於各類物件的價格掌控可謂是達到了一個頂峰。
他知道這其中蘊含著什麼樣的財富,
若是有人控制京城地價,那的確算得上國之大盜。
韓宜可又搖了搖頭:
“臣並沒有發現此事,也可能是臣知曉此事尚短,還無法察覺。”
太子沉重臉色迅速消融,轉而笑了起來:
“那今日你前來,是想要好好查一查?”
韓宜可愣在當場,有些不知如何回答。
他頓了好一會兒,說道:
“殿下,當朝國公參與商賈之事,有失體統,
若查得清楚了,反而更有損體面,
還請殿下下令,令城中諸多國公府邸不得參與此事。”
見太子殿下還是沒有重視此事,韓宜可說道:
“殿下,僅僅是這三日所獲錢財,可能就比得上應天商行一年所賺。”
“嗯?”
太子朱標原本昏昏欲睡,聽到此言一下子瞪大眼睛,
有些狐疑地看著韓宜可,
又將身體靠在了石柱上,笑道:
“韓大人,去年應天商行賺了六十九萬兩銀子,規模也翻了幾番,買賣田地能賺這麼多?有些荒謬了。”
韓宜可抿了抿嘴:
“殿下,城外下等田畝三日來翻了將近四倍,
十萬兩銀子砸進去,三日就能變成四十萬兩!
而那些好地,今日已經跌到只剩不到一半,
四十萬兩盡數買入,等地價恢復,淨賺一倍,
十萬兩銀子就變成了八十萬兩。
劉思禮還與臣說,若是將時間拉長,
京城地價不僅會恢復,還會更甚以往,如此賺得便更多了.”
太子朱標終於從剛剛那種渾渾噩噩的狀態中抽身而出,有些凝重地看著韓宜可。
“他們拿了十萬兩銀子?”
韓宜可眉頭緊鎖,沉聲道:
“殿下,在甘薯豐收,下等田開始暴漲之時,
城中各大牙行都有人在不停發賣,
要多少有多少,足足賣了三日才有所減慢。
雖然下等田價格不貴,但架不住多,
十萬兩銀子也只是臣的推測,真正的銀兩可能會更多,
幾家大商行加上應天商行、建築商行,
若是真拼了命,二十萬兩現銀都能拿得出來,這就太恐怖了。”
太子朱標思忖著韓宜可所說,
若真是如此,傳出去的確不體面。
而且,此事居然如此賺錢?
不過,讓朱標如此凝重的還是其他的事,
諸多國公以及兩大商行紛紛購置京中田產。
放在以往這沒有什麼差池,
但如今,他馬上就要去往關中,探查遷都一事。
如此大的錢財砸下去,
他們真不怕朝廷下旨遷都,虧得血本無歸?
還是他們對遷都本就沒有信心,
甚至篤定無法成功?
朱標暗暗想著,越想臉色越是凝重,身上疲憊也愈發明顯。
過了許久,朱標緩緩開口:
“此事本宮知曉了,你先回去吧。”
“是,臣會繼續查下去。”
見太子面露沉思,沒有說話,
韓宜可眼中閃過一抹喜色,這毫無疑問就是預設。
正午的陽光漸漸斂去,一朵厚厚的白雲遮蓋了日頭。
黑白之間的變換讓太子朱標感覺眼前一黑,沒來由地湧出一陣眩暈。
一旁的太監孫管事見狀,臉色猛然大變,眼疾手快地衝上前去。
“殿下!”
他一把扶住了太子歪斜的身子,
目光前所未有的凌厲,臉色也愈發蒼白。
而這時,周遭的侍者一個個臉色大變,
兩名小殿下聽到驚呼,也紛紛看了過來。
這時,太子覺得眼前漆黑漸漸褪去,眩暈感也慢慢遠離,
他長舒了一口氣,看著前方石凳角落的斑駁汙漬,久久不語。
“殿下,您沒事吧。”
“傳太醫,傳太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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