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翠花!睜開你的狗眼看清楚!這臺縫紉機,每一分錢都來得堂堂正正!比你那坐班房、搞歪門邪道的兒子乾淨一萬倍!”
“你再敢滿嘴噴糞,汙衊沈青禾同志一句,我趙春梅第一個不答應!公社婦聯不答應!我們向陽公社所有靠勞動吃飯的婦女同志,都不答應!”
王翠花被這連珠炮似的斥責轟得眼前發黑,耳朵嗡嗡作響。
趙春梅那“坐班房的兒子”幾個字,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準無比地捅進了她最痛、最不敢示人的地方。
她臉上最後一點血色也消失殆盡,煞白如紙,嘴唇哆嗦得像秋風中的枯葉。
“我……我……”她想反駁,想撒潑,可趙春梅那凜然的氣勢,周圍村民那鄙夷、憤怒、甚至帶著點幸災樂禍的目光,像無形的繩索捆住了她的手腳。
她感覺無數根手指頭正戳著她的脊樑骨,罵她惡毒,罵她愚蠢,罵她養了個丟人現眼的兒子!巨大的羞恥和恐慌如同海嘯般將她淹沒。
“噗通”一聲悶響。
不是下跪,而是王翠花再也支撐不住那搖搖欲墜的身體,雙腿一軟,整個人像一灘爛泥般,順著門框滑坐到了冰冷骯髒的地上。
她張著嘴,嗬嗬地喘著粗氣,渾濁的老眼裡第一次流露出一種近乎崩潰的茫然和絕望,嘴裡顛三倒四地喃喃著:“不……不是……我不知道……她……她怎麼會……”
“娘!娘你咋了!”一直躲在人群后面、臉上膿包還火辣辣疼的周紅梅,這會兒才敢哭嚎著撲過來,想把她娘從地上拉起來。
“滾開!”王翠花積壓了一整晚的怨毒和無處發洩的邪火,此刻終於找到了一個宣洩口。
她猛地一把推開周紅梅,力氣之大,直接把周紅梅推了個趔趄,差點摔倒。
“都是你這喪門星!瘟雞!爛了臉的賠錢貨!”王翠花指著周紅梅,唾沫星子橫飛,聲音尖利得變了調,把所有的挫敗和怨毒都傾瀉到親生女兒頭上。
“要不是你!要不是你那破臉招災!老孃能惹上這身臊?!滾!給我滾遠點!看見你就晦氣!”
周紅梅猝不及防被推搡辱罵,臉上膿包被牽扯,疼得鑽心,又被親孃當眾如此刻毒咒罵,頓時又羞又痛又怕,“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捂著臉扭頭就衝回了東屋。
院子裡一片詭異的寂靜。
只剩下王翠花坐在地上,拍著大腿,發出一種介於哭嚎和咒罵之間的、嘶啞難聽的乾嚎:
“我的老天爺啊……沒天理了啊……欺負死人了啊……都來看啊……”
然而,此刻再無人覺得她可憐,只覺得她面目可憎,自取其辱。
趙春梅厭惡地瞥了一眼地上撒潑的王翠花,對治安隊幹部冷冷道:“劉幹事,事情清楚了?還需要把人帶走‘調查’嗎?”
那位劉幹事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尷尬得恨不得原地消失。他乾咳兩聲,強作鎮定:
“咳……趙主任,這……既然情況都清楚了,是場誤會,誤會!沈青禾同志是勞動模範,我們治安隊當然要保護!保護!”
他趕緊對著帶來的隊員揮手,“走走走!都杵在這兒幹什麼?影響沈同志休息!收隊!”
治安隊員如蒙大赦,灰溜溜地擠出人群,轉眼就走得沒影了。
趙春梅不再看他們,轉向圍觀的村民,聲音緩和了些,卻依舊帶著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