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城那句“真麻煩”,像根小刺,紮在了林晚秋的心上。
她想反駁,想說“我才不麻煩”,可話到嘴邊,看著自己身上這套滑稽的、空蕩蕩的男人衣服,又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確實……挺麻煩的。
屋子裡的氣氛,一時間尷尬到了極點。
打破沉默的,是吃得小肚子溜圓的許暖。
小丫頭跑到林晚秋面前,仰著小臉,好奇地扯了扯她那過長的袖子。
“漂亮姐姐,你穿哥哥的衣服,好像一個偷吃糖果被抓住的小娃娃呀。”
林晚秋的臉“騰”地一下,又紅到了耳根。
許城瞥了一眼,心裡暗笑。
這女人臉皮真薄,跟個一戳就紅的蘋果似的。
他清了清嗓子,決定問點正事。
“你叫什麼名字?”
“林晚秋。”
她的聲音很低,像是在回答老師的提問。
“知青點的?”
“嗯。”
林晚秋點了點頭。
“今天下午,我們幾個知青約好一起去撿柴,風雪太大,我……我就跟他們走散了。”
說到這裡,她又有些後怕,聲音都帶上了一絲顫音。
許城瞭然。
這年代的知青,尤其是從大城市來的,四體不勤五穀不分,在山裡跟沒頭蒼蠅一樣,不出事才怪。
他沒再多問,拿起那張被他完整剝下來的兔皮,走到油燈下。
他從懷裡摸出那把軍刀,用刀背,開始仔細地、有條不紊地颳去皮下殘留的脂肪和碎肉。
他的動作專注而熟練,昏黃的燈光勾勒出他側臉的輪廓,眼神銳利,神情認真,與剛才那個吊兒郎當、滿嘴不正經的“野人”判若兩人。
林晚秋看著他,不禁有些發怔。
這個男人……好像也沒那麼討厭。
雖然嘴巴壞,人也粗魯,但……他救了自己,給自己東西吃,還……還挺能幹的。
“哥,這兔皮能給暖暖做個手悶子(手套)嗎?冬天寫字手冷。”
許暖湊過去,滿眼都是期待。
“沒問題。”
許城頭也不抬地回答。
“硝好了,又軟和又暖和,保準我們家暖暖的小手一個冬天都凍不著。”
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絲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溫柔。
林晚秋的心,莫名地被觸動了一下。
窗外的風雪絲毫沒有停歇的意思,反而愈演愈烈,像是要把這小小的地窨子給整個掀翻。
夜,深了。
一個極其現實,也極其尷尬的問題,擺在了三人面前。
今晚,怎麼睡?
這地窨子總共就這麼大點地方,除了一盤土炕,剩下的就是冰冷堅硬的泥地。
睡地上?
外面零下幾十度,就算屋裡有火,睡地上也跟睡在冰窖裡沒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