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揚塵點頭進了藏書司,過了良久才在角落中尋出一本泛黃舊簿。
封面上的字跡已模糊,唯有“虞氏”二字尚隱約可辨。
在沈揚塵的眼中,這些計冊就像是大事年表,雖然或許寫的隱晦,但多多少少都能看出來點兒東西。
沈揚塵翻開那本冊子,紙頁乾脆如脆殼,掀動時發出微不可聞的譁響。
虞家乃是江南大族,書香門第,前朝曾幾代為官。
冊上記載最早的,是虞家先祖虞存禮,為前朝翰林,後以清廉聞名,被封為禮部尚書。
再往下翻,便是虞家幾代子弟的仕歷與婚姻嫁娶。
就是不知為何,自打明元帝繼位後,乞骸骨的乞骸骨,辭官的辭官,不過三年的時日,朝堂上便沒了虞家人的身影。
雖然沒了朝堂上的支援,但卻在江南經商頗有地位,堪稱一霸。
沈揚塵目光略過這些淡漠的陳年舊事,心中卻升起幾分疑慮。
虞家……為何會突然退出朝堂?
他繼續往下翻閱,目光定格在一頁邊角處的小字批註上。
那字跡似是另人所添,略顯潦草,卻寫得清清楚楚。
虞家有女虞蘭芝,年幼入宮為秀女,封婕妤,不久未產而卒。
沈揚塵微微一怔,虞蘭芝?
這名字在宮中從未聽聞,但這“未產而卒”五字卻令他心頭一緊。
明元帝繼位後至今未曾有任何子嗣,這些年來整日因此遭到臣子們的上諫。
但如若並非是未曾有過子嗣,而是沒能保住呢?
若真是身孕未足月而夭亡,那背後……
“公公。”
正當他心中泛起冷意時,一個細細的聲音忽在耳邊響起,將他從思緒中驚醒。
沈揚塵抬頭望去,只見一個身穿青色粗布宮裝的小太監正低聲站在門口,似乎有幾分侷促:“內務府來人傳話,說是貴妃娘娘喚您回殿。”
沈揚塵將手中的冊子緩緩合上,目光卻依舊落在那模糊的“虞蘭芝”三字上。
“知道了。”
他將冊子原地塞了回去,轉身離開了藏書司。
沈揚塵踏出藏書司時,天色已近午時,腦中反覆浮現出“虞蘭芝”三個字。
此人從未在宮中聽人提起,哪怕是在趙美人與虞家的密談中也隻字未提。
若她只是一個早夭的妃嬪,又如何能牽動虞家從朝堂徹底隱退?
若不是為了遮掩什麼不可說的隱情,怎會連檔案中都只用“未產而卒”一筆帶過?
孩子呢?
她肚子裡的孩子呢?
沈揚塵步伐一頓,心頭猛地泛起一種近乎荒唐的念頭。
難道……虞蘭芝懷的那個孩子,就是如今不為人知的皇嗣?
這個念頭甫一浮現,他便覺得背脊一陣冰涼。
若真如此,那背後牽扯的,便不是單純的內廷妃嬪爭鬥,而是帝位繼承的天大禍事!
他不敢多想,快步回了流雲殿。
此時內殿中已焚起了細香,熹貴妃倚坐在軟榻之上,面前案几上擱著一張剛剛展平的畫像。
那是一幅女子小像,描摹的是一位神色溫婉、眉目清麗的女子。
“來了。”
熹貴妃聽得腳步,頭也不抬地開口。
“娘娘。”
沈揚塵拱手行禮,目光不由落在那畫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