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相公!”葉義問卻打斷了張浚的言語,聲音一開始高亢,但又迅速虛弱下去:“張相公,你難道還要與我這個將死之人,搶時間不成?”
“你……哼!”
張浚啞口無言,只能負手而立。
別說張浚了,就算皇帝趙眘親自來這裡,也不可能打斷一名宣撫相公的將死之言,甚至反而得仔細聆聽才對。
“虞相公。”葉義問對虞允文伸了伸手。
虞允文上前幾步,躬身一禮:“葉相公請吩咐。”
葉義問艱難拿起枕邊的一封文書,並且遞了出去:“這是老夫的告罪文書,也是遺奏,還請虞相公呈給官家。這次隱瞞朝廷,全是我一人貪權之過,與他人無關。”
見張浚掃了一眼文書封皮,葉義問搖頭笑道:“張相公,這封文書裡,有我彈劾你的言語,就不給你看了。”
張浚聞言拂袖轉身。
虞允文連忙接過文書,點頭說道:“我會將其呈給陛下,一定不會汙了葉相公的身後名。”
葉義問搖頭,聲音也變得虛弱起來:“虞相公,我都到了這般境地,哪還想著什麼身後名。正如陸務觀給那張榮的絕命詩所言,死去元知萬事空啊。”
“這國家局面,就要靠你維持,真的是苦了你了。”
“北邊局勢複雜,做事的時候要慎之又慎,不只是對金賊,對山東也是如此。”
“大宋自有體統在此,只要將劉大郎納入體統,就不怕他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還有,遷都……”
說到這裡,葉義問劇烈喘息起來。
而背過身子,負手而立的張浚卻趁機冷笑出聲:“葉相公,你之前說的沒錯,你果真是見識淺薄,而且有自知之明。”
“要我說,北地的形勢說複雜也複雜,說簡單也簡單,只要能夠與金賊廝殺時戰而勝之,什麼山東劉大郎,什麼各路豪傑,都是土雞瓦狗罷了。”
“關鍵就是最開始的幾仗。”
“可你們在兩淮蹉跎許久,竟然連第一步都不敢邁出去,當真是謹小慎微。”
“關西的吳璘吳太尉都已經拿下了鳳翔府,接下來就是關中……”
張浚正在侃侃而談,卻聽到身後傳來聲音。
“張相公,張相公……”
虞允文的聲音有些酸澀:“莫要再說了,葉相公已經……”
張浚慌忙轉身,卻見到葉義問已經閉上眼睛,氣息全無了。
隆興二年二月十日,就當宋國北伐即將全面展開之時,葉義問病重而亡,時年六十七歲。
葉義問之死猶如風中秋葉一般輕飄飄落下,所造成的一系列後果,後來史官才能有個完整的總結。
可當場的兩名宋國高官皆有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就連剛剛還在出言呵斥的張浚都感到一陣戰慄。
雖然早就想要江淮宣撫使的位子,但如今這的天降大任,張浚卻沒有志得意滿的感覺,而是沒來由的升起惶恐之情來。
不過張浚終究是見識過大風大浪的,他迅速平靜下來,舉起手中的麻布說道:“葉相公去了,此乃陛下旨意,老夫暫代江淮宣撫使,虞相公認還是不認?”
虞允文也沒有接過那封旨意,只是冷冷說道:“其上可有書舍人制詞、書行?可有給事中書讀?可有宰執副署?若無這些,臣不敢遵令。”
張浚自然知道手中的只是趙眘的一封手詔,根本沒有正規流程,虞允文當場駁回實屬正常。
“虞相公這般說話,老夫自然是不能反駁的,既然虞相公想要正經的旨意,那老夫就去請正經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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