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溫勃然大怒,抄起一本奏摺即劈臉打去,將那太監砸得鼻血直流,“聽不懂朕的話嗎!?拿去給敬翔看!”後者捂著鼻子,不敢不從,急忙令兩個小太監一人捧了一堆,向外出去。
“一群廢物。”
朱溫這兩日的心情格外不佳,他早已拿定主意決意西討鳳翔,但這兩日偏偏有朝臣不斷上奏,言此時應先趁機會北取盧龍,與他的想法相悖。
他之所以執意要攻歧國,除了歧國更好攻打、方便他提升威望外,還因他與李茂貞是多年的宿敵,互相間的仇怨並不比李克用那廝少上幾分。反而是河北,他雖然亦是眼饞,卻又不得不承認的一件事就是——
他有些怕了。
數攻滄州而不克,他的威望幾乎就是折損在了滄州城下,雖說而今什麼河北內亂,但他還是有些不敢拿定主意。
說來說去,實則還是一個朱溫自己不想承認,卻不得不直面的事實。
他已經老了,不再有年輕時那般銳利的決斷。心底裡多多少少已有些不敢再犯險,尤其是對心有餘悸的河北之地。
且他還是從唐僖宗之際就已開始活跡在藩鎮間的老人,已見過太多以下犯上的例項。縱使年輕時在殺伐果斷,在赫赫威名,臨老若是威望盡失,稍不注意便會被下面的人拽下去,成為下一任的墊腳石。
這也是朱溫為何會愈加暴虐,對待朱友珪愈加陰毒的主要原因。
念及此處,他老胖的臉上便呈起一陣狠毒,而後招了招手。
“來人,召張貞娘入宮。”
這已是司空見慣的事,侯在殿內的一眾太監躬身而應,便要出宮而去。
朱溫打了個哈欠,雖說還是在清晨,他已打算回後宮靜等來人服侍。
但即在這時,一宮人匆匆忙忙趨步進殿。
“陛下、陛下……”
“廢物東西,慌什麼!”朱溫虎目圓睜,怒視而去。
那宮人渾身一顫,急忙跪下去:“稟陛下,前唐不良人蕭硯,已抵達宮外。陛下前兩日吩咐過,其回京的第一時間,便要召其入宮……”
朱溫極其不耐煩的揮了揮手,“讓他滾,朕今日沒空見他。”
宮人本已不敢再出聲,但惦著袖中的銀兩,終究是將額頭抵在地面結結巴巴道:“那蕭硯說,他有盡取河北的計謀……”
本已走下殿首的朱溫猛地一回頭,而後雙目上下一打量。
“召其入宮。”
但他又略一思忖,道:“暫且等等,先遣人召敬翔入殿來見朕,再召其入殿。”
那宮人聞言,終於輕鬆下來,而後躬身退了出去。
……
召見敬翔的宮使幾乎是和奏摺一起抵達崇政院的。
敬翔也不多言,當即令人備轎。
好在崇政院即在御街邊上,距離皇城也不過百十丈距離,轎子抬著他一路到了皇城,所花費不過刻鐘時間。
待近了皇城,敬翔本欲下轎走路進去,卻被宮使攔住,言其今日可以坐轎。
亦也在這時,他便望見城門邊上,一挺拔的青年身影侯在門外,正與一個太監交談。
“那是……”
他捋了捋鬍鬚,皺眉詢問。
“哦,敬院使不知,那位便是均王殿下上奏說的,投效我大梁的前唐不良人,叫蕭什麼……”
“蕭硯。”
敬翔記憶力超群,瞬間想起前些日子在奏書上見過這個名字。
但他只是萬分疑惑,明明是頭一回相見,怎的偏偏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不過沒有時間讓他多想,那宮使已令轎伕加快腳力,入宮覲見。
……
皇城外。
蕭硯掛著和煦的淡笑,握住了那太監的手。
“若無公公美言,在下今日見不到陛下,以後恐也再難面聖。”
手心中傳來了冰涼的觸感,這太監滿意一笑,而後點著頭:“好說好說,蕭郎君乃識時務的義士,陛下本就看重,咱家也不過順水推舟罷了。”
蕭硯卻只是淡笑,再次與其交談了許久,無非是些拍馬屁的話語。
這太監果然臉都要笑爛了也似,臨到有人來傳喚蕭硯,他還不忘提點道:“陛下這兩日心緒不佳,蕭郎君面聖之際,萬要仔細措辭。”
“感謝公公。”
蕭硯隨著這太監一路而入,行過了天街,抵達了一處大殿之外。
大殿外有廣場,立有數座燈臺與石刻雕塑。
從形制上來看,不難看出這是仿的洛陽紫薇城,就是佔地並未達到那麼誇張的地步,稍有些小家子氣。
主殿門上,有金字匾額,上書“焦蘭殿”。
他靜靜的打量了片刻,待再有人尖著嗓子傳喚,便躬身而入。
殿中,一股肅殺之氣瞬間撲面而來。
蕭硯毫無動色,當即叩首而下。
“草民蕭硯,叩見陛下。”
殿首,傳來了粗獷的低沉聲音。
“汝自言是李唐不良人,何言草民?”
“前唐不良人,已成歷史塵埃。於大梁境內,自是草民。”
坐在御案後的朱溫聞言大笑,臉上的肥肉不住顫抖。
“若是那些自命清高的唐臣皆如你這般,朕真該滿意了。起身吧,說說你到底有幾斤幾兩,敢言盡取河北的大話!”
蕭硯起身再次一禮。
殿旁,敬翔如老僧坐定,一雙眼睛卻上下將蕭硯打量了個遍,而後出聲。
“慢。”
“稟陛下,臣在這蕭氏身上,似看到了一分故人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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