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良人:諸位,一起復興大唐吧!

第425章 夫英雄者

寒冬臘月,歲末將至。汴京大雪,不過一日,便將這中原雄城裹成一片素白瓊瑤。朱門青瓦,長街短巷,盡覆皚皚,天地間唯餘一片純淨的平和與清冷。

所謂豐年好大雪,這汴京街頭巷尾悄然流傳的瑞雪吉言,伴著車輪碾過厚雪的吱嘎聲,一路傳入了一支龐大的車隊之中。近百輛滿載的馬車,在數十名精悍騎士的扈從下,自河東跋涉而來,穿州過府,迤邐南行。出澤州,轉懷州,渡黃河,越鄭州……正如嚴密監控他們的澤州西路行營梁軍所料,亦如沿途州縣官吏所習見,這支隊伍裝載的,赫然是晉國送往汴京的重禮。兩月間,這般景象,河南道已司空見慣。

晉王李克用猝然薨逝,晉國驟生劇變。世子李存勖僅攜寥寥數名心腹與近衛倉促回返太原,主持大局,並傾舉國之力戒備大梁趁虛而入。然兩月過去,梁境竟風平浪靜,太原方面懸著的心才略略放下,接連遣使入汴交涉。直至眼前這支聲勢空前浩大的使團抵達汴京,似乎才昭示著那位年輕氣盛、曾在高梁河敗於秦王之手的新任晉王,終於放下身段,遣使求和。

這波人數頗多的晉國使者抵達汴京後,也並未受到虧待與忽視,專有天策府屬官與朝廷禮部大員與之依禮接待,周全安排不提,甚至在規定的範圍內,也允許他們自由活動出行。

於是第二日,晉國使團離開驛館出行,卻是並未在市井流連,而是徑直驅車,一直來到已頗為著名的國子監大學厚德石前方才停下。

所謂厚德石,乃是秦王蕭硯在汴京原有的基礎上,重設了一國子監大學,為了勉勵學子,也為了倡導學習,便因地制宜,取禁苑中的天然巨石,在上面刻下了“厚德載物”四字以作學訓。

雖這國子監大學設定不過兩月,但因為這塊大石頭正對著佔地廣大的學校正門的緣故,又得南北文士拼命吹捧,所以格外知名。

回到眼前,時值年末,據說已招收南北不論地域而學員人數已突破五百人的學校已經放假,故此,門前門內都並無太多人往來。風雪稍歇,鉛灰的天空下,巨石默然矗立。使團最前方華貴的馬車上,車簾輕啟,一位身著錦裘、氣質儒雅、面容極其英俊的文士徐步而下。他並未急於動作,只是攏袖立於傘下,對著這四個字打量起來。

而不過片刻後,此人便望而喟嘆:“曾幾何時,朱氏以反賊之姿起於草莽,白馬驛屠戮唐臣,沉屍黃河,為天下士人所不齒。我通文館因此廣納文名,隱為士林翹楚。豈料今日,秦王僅憑此一石、四字,竟引得天下士人傾心,人心向背,竟至於斯……”

寒風捲過空曠的廣場,隨侍眾人皆屏息垂首,不敢應聲。唯有其身側一位身材高大、面白無鬚的中年人,同樣攏袖肅立,眉宇間掠過一絲凝重,卻也只是默然。

“我聽人言,汴梁城中其實還有一塊“自強石”,上書“自強不息”四字?”半晌無言後,此人復又轉首問道。

“不瞞薛侯,是有這麼一塊巨石。”旁邊一位顯然是常駐汴京的晉國官員連忙趨前一步,躬身答道,“秦王重設國子監大學後,緊鄰天策府又闢出一片區域,設立‘講武堂’。此堂專為秦王衛隊所設,其成員皆從定霸都、歸德軍中遴選出的年輕銳士。此兩部根基多在河北,其中不乏河北將門、豪強子弟,甚至草原各部頭人的子侄也多有混跡其間,因此武風極盛。秦王及其麾下親信時常親臨授課,講授兵法韜略。如今,梁境尚武之風日熾,舉國上下,有志男兒千里奔赴,冀望能得秦王親自點撥者,絡繹不絕。”

“文武並重,雙峰並峙……”這儒雅文士一時仰首望天,任由幾點雪花飄落眉梢,言語間帶著難以掩飾的感慨。“半載之前,秦王於梁室根基尚淺,朝野皆以為其難以持久。誰曾想,短短時日,竟能鑄就此等無懈可擊之勢?朱溫篡唐不過五載,如今觀之,這蕭氏代梁,怕也只在眼前了。”

那常駐官員聞言,臉色微變,頭垂得更低,噤若寒蟬,再不敢接話。

而這文士卻似渾然不覺,遙望著天策府與講武堂的方向,繼續道:“而今這汴京格局,秦王宮巍然居中,左倚國子監,籠盡天下文心;右靠講武堂,匯聚四方武魄;前方天策府,儼然已是這梁朝、乃至整合了河北、河南、關中、岐地、蜀中千萬生民命脈的軍政中樞。秦王不過半載攝政,竟已將如此廣袤疆域之軍事、民生、經濟、人才盡握掌中。之前太原城中竟還有人妄議,欲趁其根基未穩,聯南合擊?豈非痴人說夢,自蹈死地!”

“秦王畢竟……乃中原人望所在。”那面白無鬚的高大中年人見話題已觸及太原黨爭的敏感處,且身處敵國都城,不得不皺著眉上前一步,聲音低沉地勸誡道,“薛侯明鑑,此地終是汴京。縱使四下無人,然我等身負晉王重託,出使在外,一言一行,還須……慎之又慎。”

那氣質儒雅而面容英俊的文士,也就是李存禮了,聞言便輕嗯了一聲,神色未變,似乎還想提議深入這寂靜的學府一探究竟。恰在此時,一名留守驛館的官員踏著厚厚的積雪,氣喘吁吁地奔來,行至近前,卻是躬身急報:“稟薛侯!秦王……秦王殿下已得空暇,即刻召見使團!”

國子監大學可任人出入,但僅僅兩街之隔的天策府,卻是截然不同的天地。肅殺之氣,撲面而來。

李存禮一行人重新登車,碾過積雪未消的街道,駛向那戒備森嚴的樞機重地。甫至府門前,便被全副武裝的甲士攔住。冰冷的命令下,無論身份高低,使團成員皆需逐一接受搜身查驗,刀刃、鐵器,甚至稍顯尖銳之物,皆在嚴查之列。

正當這尤為嚴格的檢視還在進行,府門內忽有一人快步而出。來者身著絳紫官袍,正是梁朝戶部尚書、兼領天策府軍諮祭酒要職的張文蔚。他並未理會尚在接受盤查的普通隨員,目光如炬,先是靜靜等待搜查流程結束,隨即上前,依禮與為首的李存禮等人見禮,姿態不平不淡。

然而,當他的視線掃過李存禮身後那位面白無鬚、身材異常高大的中年隨員時,神色卻是驟然一變。方才的矜持瞬間被一種不可言說的激動取代。他竟繞過李存禮,徑直來到那人面前,深深一揖。

“萬萬不曾想,此番來使,竟有張軍使隨行。此真意外之喜!軍使……可還識得老夫張文蔚?”

此言一出,原本肅立在旁的晉國使團成員,包括幾位高階官員,皆是一怔,隨即面面相覷,或驚疑、或困惑、或瞭然,不一而足。而李存禮則只是不動聲色,攏袖立於一旁,雙眸微微眯起,靜靜觀察著這突如其來的變故。

那被稱作“張軍使”的高大中年人,顯然也有些失措。他身形幾不可察地一頓,臉上掠過片刻的茫然與複雜,隨即化為一絲苦澀的笑意。他深吸一口氣,迎著張文蔚灼灼的目光,鄭重地拱手回禮,聲音低沉而帶著歲月的滄桑:“張公言重了。承業豈敢不識?只是……十六年前一別,恍如隔世。未料今日重逢,竟是此情此景。”

此人,赫然便是河東監軍使,張承業。不過與他魁梧健碩、足以令猛將側目的身軀,卻與其實為宦官的身份,形成了令人錯愕的巨大反差。自唐僖宗朝起,張承業便以宦官之身參與軍務,屢有建樹。唐昭宗時,他因常出使渭北,深得信任,遂被委任為唐廷派駐河東李克用處的監軍。

十六年前,長安傾覆,唐昭宗倉皇欲奔太原避難,正是張承業憑藉與李克用的私交,被緊急任命為河東監軍,肩負接應天子之重任。雖然後來事與願違,天子未能成行,張承業卻就此留在了太原。之後朱溫篡唐,李克用奉大唐正朔以抗梁,重新任命張承業為河東監軍。從此,張承業便對李克用父子竭盡忠誠,然就算如此,他卻始終堅辭李克用給予的所有晉國官職爵位,只以“大唐河東監軍使”自居,彷彿那早已崩塌的帝國,仍是他心中不滅的燈塔。

張文蔚身為唐僖宗年間的進士,對這位堅守大唐名節、以宦官之身行將帥之事的人物,自然是久聞其名,心折已久。此番驟然聽聞張承業竟隨使團秘密來到汴京,他便按捺不住,親自出迎。兩人雖非故交,甚至可能僅有數面之緣,但此刻在這象徵著梁朝權力頂峰的天策府門前,一個代表著舊日大唐的榮光與堅持,一個身處新朝中樞卻難掩心底對故國的追憶,四目相對,千言萬語堵在心頭。

而對於張文蔚,張承業也並無可以苛責的理由。想昔日白馬驛之禍前後,若非張文蔚在其中竭盡全力調解周旋,說不定死的人還要更多,這種人縱使最後不得已歸順了梁朝,卻也不能說其對大唐不忠。

然而,腳下是大梁的土地,身後是各自的使命,縱有萬般感慨,最終也只能化作幾句剋制的寒暄與一聲沉重的嘆息,淹沒在府門甲士冰冷的注視與汴京歲末的寒風之中。

張承業依舊沉默不提,使者團在森嚴的注視下魚貫而入天策府大堂,最終只有李存禮、張承業及寥寥數名核心成員,由張文蔚引至殿心。

殿內景象令人屏息。左右兩側,文武重臣分班跪坐,緋紫青綠的官袍層次分明,竟與朝會大典無異。無數道目光如同實質,無聲無息地匯聚在踏入此間的晉使身上,空氣凝重得幾乎能滴下水來。主位之上,一位身著簡潔緋色常服的英武年輕人端坐。李存禮與張承業甫一入殿,未及細觀這位的面容,便已同時躬身,行下大禮。

本章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

📖
目錄
⚙️
設定
🌙
夜間
閱讀設定
背景主題
字型大小
A-
18px
A+
夜間模式
首頁 書架 閱讀記錄 書籍資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