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良人:諸位,一起復興大唐吧!

第432章 問疾侍安

太原,即便在春節,也難掩其冬日固有的蕭索,與汴京的繁華安寧盛景判若雲泥。

周禮有制:天子七日而殯,七月而葬;諸侯五日而殯,五月而葬。自唐以來,雖名義上仍尊周禮為圭臬,實際停殯下葬之期早已大大縮短。然晉王李克用崩殂後,世子李存勖卻尤為嚴苛地遵循古禮,致使整個太原城,至今仍籠罩在一片素白之中。

晉陽宮闕高聳。所謂晉國檢校太尉、領代州刺史的四門主李存仁自宮中議畢事務,卻未離去,反而獨自登上了闕樓。

其人一身縞素孝衣,單手負於身後,憑欄而立。目光進而越過重重屋宇,遠遠投向懸掛在東南面中城主城門上的一個烏黑小點。那是一個頭顱,即弒父背主之“李嗣源”的首級,已在寒風中示眾兩月有餘。

所謂李存仁,也便是李嗣源了,當下不過微微眯眼,一手舒緩地捻動著一串品相上佳的紫檀佛珠,神情平和,彷彿在靜心參禪。他饒有興致地遠眺著那個遙遠黑點許久,直到一名侍從悄然近前耳語。他才凝神思索少頃,緩步走下闕樓,離開宮城,回到屬於檢校太尉李存仁的府邸。

府邸深處的密室裡,燭火昏黃。早已等候多時的李存忠坐立難安,見李嗣源慢條斯理地踱入,急忙起身,只是姿態恭敬中帶著不易察覺的緊繃。

“大哥……”

李嗣源捻著佛珠並未第一時間答話,而是徑直端坐於一張寬大的紫檀木大案之後,案上除了一方溫潤的羊脂玉鎮紙、幾卷攤開的古籍,別無他物。

這時候,他才抬眼,勾起一絲淺淡的笑意:“大哥的腦袋都掛在城樓兩月了,當下唯有四哥,九弟何來‘大哥’一說?”

李存忠苦笑了下,卻只是垂手侍立在陰影裡,聲音壓得極低,帶著幾分謹慎:“大哥就不要說笑了,這裡又沒有外人。小弟實在有些不安……”

李嗣源捻動佛珠的手未停,目光落在李存忠臉上:“說吧,是什麼事讓你不惜親自冒險回來一趟,是李存忍有下落了?”

“正是此事。”李存忠的不安感更重,自從隱泉山之事後,他在這位外形聲音皆似四哥、內裡卻全然不同的大哥面前,姿態比起以前總覺得更小心了幾分。此刻談及此事,他乾脆整個人躬身抱拳下去。

“然太行山圍捕,終究功虧一簣。十三妹借風雪斷崖遁走,蹤跡全無。巴爾等人聲稱已竭盡全力,奈何天時地利……未能竟全功。”

李嗣源面無表情,只是頷首示意繼續。

李存忠略一停頓,觀察著李嗣源的臉色,才繼續道,“巴爾不提,其人自然是馬上去請示那不良帥了。但據巴也所言,其人似對那巴戈在關鍵處的應對……略有微詞。”

“巴戈……”李嗣源捻動佛珠的手指依舊平穩,聲音溫吞如水,聽不出絲毫波瀾,“頗有微詞?所指為何?”

他抬起眼,昏黃的燭光下,那雙看似溫和的眼眸深處,銳芒一閃而逝。

李存忠不敢直視,只是迅速將自己所瞭解的資訊與各方說辭都講了一遍。而太行山這個地方,雖然關鍵隘口就那幾處,但莽莽群山追尋一個人,自然不可能只靠巴爾三人,李存忠手下亦領了李嗣源的人手在外圍策應,但因為並不在一處,所以對於細節自然只能主要靠巴也的說辭。

而巴也本就與巴戈不睦,其言難免偏頗,惡意昭然。

李嗣源聽罷,沉吟了一會,沒有追問細節,只是身體微微後靠,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玉鎮紙。聲音在寂靜的密室中緩緩地飄散開來。

“聽六弟言……義父生前有一樁要務,似乎是直接交予巴戈經手的?”

“似乎……確有其事。”李存忠思索片刻,猶豫應道。

而李嗣源緩緩開口,語氣依然聽不出喜怒,反而溫吞的像是在仔細回憶。

“而據六弟所說,這巴戈雖然在他門下,但在這樁義父安排的要務裡,他卻並不知內情。負責居中聯絡、傳遞義父口諭的人…”他捻動佛珠的手驟然一頓,臉上那層儒雅的平和瞬間褪去,眼底略有寒光,“正是李存忍?”

李存忠猛地一怔,脊背瞬間繃緊:“大哥的意思是,此次失手,莫非是巴戈故意放水?!”

但旋即他又有些遲疑:“不過……這巴戈畢竟是六哥都看重的人,以六哥識人之明,縱使對此事內情未必盡知,當也不至於容留如此不穩定的因素,壞了大哥大計吧?”

李嗣源似笑非笑,鬆開佛珠,拿起案上一柄精巧的青銅香鏟,慢條斯理地撥弄著香爐裡細膩的香灰,動作依舊優雅從容:“為兄何曾說過巴戈是故意放水?”

李存忠再次愣住,不解其意。

“六弟進封薛侯,執掌通文館,深受咱們這位新晉王倚重,於些許瑣務偶有疏忽,也是人之常情。”李嗣源的聲音復歸平穩,甚至帶上了一絲溫和的笑意,如同談論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不過六弟既分身乏術,我這個做四哥的,總要替他分憂,排除一些潛在的不穩之患。”李嗣源放下香鏟,抬眼看向陰影中的李存忠,“傳話巴戈,就用六弟的名義。就說她與巴也不睦之處甚多,繼續參與追捕李存忍一事反而徒生掣肘,命她即刻返回太原待命休養。”

“另外,六弟安排在通文館的人手,撤換一批。新的人,要機靈點,懂規矩。這巴戈回太原前後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見了什麼人,說了什麼話,眼睛落在何處……本王都要知道。若她,或她身邊的人,有任何不妥之處,譬如,試圖接近咱們這位新晉王的話……”

他嘴角那點笑意倏然消失,冷冷道:“即刻拿下,不必驚動旁人。我要親自問問她,對我通文館或對義父的忠心,孰輕孰重,又究竟有幾分斤兩。此事,老九,可辦的妥當?”

“大哥只管放心,小弟定當辦得滴水不漏。”李存忠不敢有絲毫猶豫,急忙躬身應諾。

而這時,卻見李嗣源又起身離案,走到李存忠身前,手掌輕輕撫上其後背,語氣轉為推心置腹的溫和:“九弟,為兄知你委屈。奈何義父出事前後,你露面的次數太多,接觸的人也太雜。咱們這位新晉王因義父之事,疑心甚重,看誰都像心懷叵測。我若此時強留你在身邊,反倒是害了你。暫且委屈一時,待為兄……取而代之之日,你我兄弟沉冤昭雪,重見天光,指日可待。”

“唯只有追隨大哥至死。”李存忠聞言,聲音帶著幾分動容,立刻接話表態。

李嗣源笑了笑,復又眯起雙眼,眸中精光內蘊:“還有一事。義父生前指派巴戈經辦的那樁要務,你設法查探清楚,六弟……究竟知曉其中多少內情。”

李存忠馬上就聽出了這句話的言外之意,脊背瞬間被冷汗浸透,但他只是將頭垂得更低,聲音更沉:“是。”

其人旋即躬身退出。厚重的門扉無聲合攏,將最後一絲搖曳的燭光與沉香的餘韻隔絕在外。密室陷入絕對的黑暗與死寂。

李嗣源獨自坐在絕對的黑暗中,臉上溫文爾雅的面色消失的再無分毫,只剩下無止境的冷意。

李存忍若真逃脫,固然是心腹大患,萬事皆休。但大帥絕不會坐視此事發生,這一點,他尚不算太過憂心。

但巴戈這件事,以及李存禮似乎稍有幾分隱瞞這個問題的猜測,卻如同一根毒刺,讓他不由感到深深的不安與驚疑。

他已然捨棄了一切,連自己的真實身份都徹底拋棄,才走到今天這一步。若再有任何隱患,任何人膽敢威脅他來之不易的地位……

黑暗中,他捻動佛珠的手指驟然收緊,指節泛白,臉上隱有幾分猙獰閃過。

又有誰不可殺?

——————

正月初五,天策府議事堂。

一副巨大的輿圖佔據了整面牆壁,幾縷難得的暖陽透過高窗斜射而入,在光潔如鏡的地磚上投下修長的光影。蕭硯斜靠主位,一襲圓領紅袍,只是目光沉靜,正專心致志地剝著手中的橘子,修長的手指不疾不徐地撕下橘絡,身前大案上已積了一小堆金黃的橘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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