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良人:諸位,一起復興大唐吧!

第432章 問疾侍安

堂內人數寥寥,由於年假還未結束,今日干脆只有三個貨真價實的幕僚在。被匆匆召來的幾人中,左側是神色精幹、面容清癯的韓延徽;右側是須發微霜、氣質平和的敬翔;身為樞密副使的李珽,索性直接坐在蕭硯下首的小案後,執筆待錄。

至於分坐在下首等待的段成天、溫韜、上官雲闕三人,乾脆就沒什麼參與感。

堂中,一位身著楚地服飾、滿面風塵的中年使者匍匐在地,形容憔悴,聲音嘶啞悲憤:“……秦王殿下,敬相、韓公、李公!求殿下為我楚國做主啊!二公子之母袁氏,趁我王沉痾不起,驟然發難,竟將我王軟禁於深宮之中,隔絕內外訊息,更將兵符交予二公子掌控。世子憂心如焚,欲入宮侍奉湯藥,盡人子之孝,竟遭袁氏黨羽刀兵相向,幾遭不測。如今長沙城內,二公子倚仗兵權,一手遮天,世子勢單力孤,危在旦夕。懇請殿下頒下天詔,申斥逆子。或、或遣王師南下,撥亂反正,救我主於水火啊……”

說到最後,其人已是聲淚俱下,泣不成聲。

堂內陷入一片沉寂,唯有那楚國使者壓抑的啜泣聲在空曠的大廳中迴盪。蕭硯依舊專注於手中的橘子,修長的手指細緻地撕下最後一縷橘絡,神情平靜無波,彷彿堂下的悲鳴只是外間的風雪聲。

韓延徽與敬翔交換了一個眼神。敬翔微微頷首,轉向匍匐在地的使者,聲音沉穩如古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貴使所言,二公子與其母袁氏軟禁楚王、隔絕內外、擅掌兵符,世子欲盡孝而遭兵戈相向……此皆一面之詞。據我所聞,事態之因果,在殿下御前,恐非如此。”

他略作停頓,目光如炬,直視使者:“我朝前番所頒諭旨,至今未聞楚王有回應。而就在正旦之際,貴國世子曾設宴,邀楚王與二公子赴會。所圖為何?據聞,乃是世子深懼我朝諭旨抵達長沙後,楚王若無所動,恐於己不利。加之二公子近月來深得楚王信重,世子遂生不安,欲藉此宴席之機,行那逼宮之事,強迫楚王傳位。豈料事機不密,風聲走漏,反為二公子所制。楚王年高體弱,驟逢此等骨肉相殘之劇變,驚怒交加,以致病情加重,這才不得不回宮靜養,所謂‘隔絕內外’,實為護衛楚王安危,免其再受驚擾之故也!貴使方才所言,豈非顛倒黑白,混淆視聽?”

楚國使者伏地的脊背驟然繃緊,額頭幾乎要嵌入冰冷的地磚。他猛地抬起頭,臉上涕淚縱橫,混雜著長途奔波的塵土,更顯狼狽悽惶,聲音因急切而尖銳顫抖:“敬相明鑑!天日可表,我世子絕無此心啊!”

他雙手無意識地抓緊了衣袍下襬,急辯道:“世子確曾設宴,然、然則絕非為逼宮!實乃因大王病體沉重,世子憂思過度,深恐楚王久不見外人,龍體欠安之情狀不為外人所知,更恐有小人隔絕中外,使大王耳目閉塞,聖心不明,這才想借闔家團圓之機,請大王與二公子同席,一則稍慰大王病中寂寥,二則也是想請大王於宗室至親面前,親口示下,以安國本人心!此純然一片赤誠孝心,天地可鑑!”

他的聲音帶著哭腔,卻是自始至終的都朝著看似毫無波瀾的蕭硯誠懇出聲。

“豈料袁妃與二公子早已心懷叵測。他們定是早存了不軌之心,見世子此舉乃是為大王、為社稷著想,恐其奸謀敗露,這才悍然發難,顛倒黑白,反誣世子。更將大王軟禁深宮,名為靜養,實為囚禁!使世子欲見楚王一面以盡孝道而不可得。此等悖逆人倫、囚父欺兄之舉,才是真正的人神共憤!秦王殿下!諸位相公!楚國社稷危殆,世子性命懸於一線,大王安危更繫於逆賊之手!萬望殿下明察!”

這使者說完,再次重重叩首,額頭撞擊地面的聲音在空曠的大廳中迴盪,彷彿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只剩下肩膀劇烈的抽動。

韓延徽和敬翔二人對視一眼,竟然就這般認可了使者的話,而韓延徽也即刻轉向蕭硯。

“殿下,楚國使者所言,情辭懇切。楚王馬殷,乃朝廷柱石,仁厚愛民。今其病篤,子嗣鬩牆,禍起蕭牆,實非社稷之福。二公子馬希聲此舉,名為‘靜養’,實同幽禁,更對世子動武,悖逆人倫,其心可誅。”

李珽執筆,飛快地在紙上記錄著要點。

蕭硯嚥下橘瓣,又掰了一瓣,目光落在輿圖上荊楚之地,聲音平和:“楚王馬公,鎮守南疆,功在社稷。聞其染恙,本王心甚憂念。”

他頓了頓,語氣一轉,“至於二公子馬希聲,本王亦聞其名,雖年少頑劣,但近來卻是處事果決,有英銳之相,頗有馬公當年風采,亦是楚地翹楚。”

使者抬起頭,淚眼中帶著一絲茫然和焦急。

蕭硯的目光掃過韓延徽、敬翔、李珽三人,最後落在段成天幾人身上,語氣陡然轉肅:“值此新春伊始,永珍更新之際,本王欲在汴梁設‘論政宴’,邀天下才俊、各鎮英傑共聚一堂,彰我中原承平氣象,共商休養生息、富國強兵之策。”

“即刻擬詔。”蕭硯的聲音清晰有力,不容置疑,“以天子名義,召楚王次子馬希聲,即刻啟程入汴梁,問安侍疾。”

此言一出,使者臉色瞬間慘白如紙。韓延徽眼中眸光一閃,敬翔嘴角微不可察地向上彎了一下,李珽運筆如飛。

蕭硯的聲音繼續迴盪在議事堂中:“詔書言明:本王體恤楚王病體沉痾,不忍其長途跋涉,憂勞傷身。特召其子希聲,代父前來汴梁。其一,為其父問安祈福,於大相國寺設壇,祈求上蒼庇佑楚王早日康復;其二,參與此間盛會,與天下俊傑切磋論道,增長見聞閱歷,砥礪才學,不負楚王殷切厚望。此乃人子孝道,亦為藩屬本分!”

他目光落回使者身上,語氣恢復平和:“另,賜楚王遼東百年老山參一對,天山雪蓮三朵,靈芝、鹿茸等珍藥補品若干,由你帶回長沙,以示本王慰恤關切之意。禮部即刻操辦,詔書用印,快馬加鞭,八百里加急,三日之內,務必送達長沙府馬希聲之手。”

“臣遵旨!”李珽肅然應命,筆下不停。

使者這才明悟過來,嘴唇瞬間顫抖,又驚又喜:“謝…謝殿下恩典!”

使者被帶下後,一直沒有動作的段成天才起身上前,從袖中取出一封外觀極其普通、甚至有些磨損的信函,雙手恭敬奉上:“殿下,晉國方向,甲三渠道,加急密件。”

蕭硯接過信函,拆開火漆封印。裡面是一張通文館內部常用的、寫滿了諸如“糧秣已至某倉”、“某地分舵需補充兵器”等無關緊要資訊的普通訊紙。他不動聲色地拿起案上一個不起眼的白瓷小瓶,倒出幾滴無色無味的液體,均勻塗抹在信紙的空白邊緣處。片刻後,幾行清晰銳利的墨跡顯現出來。

“歲除夜,太行山,李存忍遭巴爾與巴也絕殺。忍以命搏得一線之機,攜秘遁入風雪深淵,生死未卜。晉王之死,非明面所示,或有滔天隱情。在下身陷虎狼之穴,耳目環伺,暫難脫身,唯此訊或可助殿下洞悉晉亂之源頭,直指太原核心……”

看到巴爾二字,蕭硯眼神深處波瀾微動,心中瞭然。他將信紙置於燭火之上,火苗迅速吞噬紙張,化作灰燼飄落。

“李克用死因成謎…李存忍攜秘失蹤…”蕭硯的聲音打破了議事堂的沉寂,尤為冷靜。他看向幾位心腹重臣,“李存忍身上的這秘密,足以掀翻晉國根基。”

“段成天。”

“臣在!”段成天一步踏出,躬身抱拳。

“動用我們在晉國能動用的所有力量,並傳詔趙王王鎔、北平王王處直,令二處配合行事。”蕭硯冷靜道:“把太行山翻過來。生要見人,死要見屍。本王要看見李存忍和她身上的東西。”

“嚴密監視太原通文館及晉陽宮,留意巴戈處境。若其有性命之危,在確保‘甲三’及所有暗樁絕對安全的前提下,可動用預設的‘生門’,助其隱匿。若事不可為…”蕭硯沉吟了下,又道,“則以保全我方力量為第一要務。”

“喏!”

“至於太原…”蕭硯的目光掃過地圖上的晉陽城,如同俯視棋盤,“傳令三軍各鎮:厲兵秣馬,整軍備武,枕戈待旦。我朝固然與民休息,但若有宵小膽敢犯境,無論何人,無論來自何方——”

他微微停頓,一字一句:“皆給本王,碾碎了它。”

眾人齊齊肅然,盡起身應命。

“另,北疆草原、南楚長沙,依計行事,不得有誤。”

“遵命!”段成天旋即領命,與上官雲闕和溫韜對視一眼,轉身快步離去。

議事堂內重歸安靜。韓延徽、敬翔、李珽三人雖未完全知曉信中具體內容。但從蕭硯的隻言片語和果斷部署中,卻也猜出太原事或有驚變,一時互相對視,各有思慮,亦各自無言。

窗外,汴梁城沐浴在午後的暖陽下,市井喧囂聲隱隱傳來。議事堂內,陽光在地磚上移動,輿圖上太原的位置,彷彿籠罩在一片無形的陰霾之中。蕭硯背對著眾人,負手立於圖前,兀自思量,久久不語。

和大帥的交手,似乎就如此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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