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人間煙火
胡思兒笑道：“這麼大陣仗，難不成晚上的燈會還有什麼驚喜麼？”
李昭滿臉神秘地點了點頭道：“總之，保管你心喜。走，我們去逛逛，看看有什麼好吃的，也給你買些東西，照顧一下百姓們的生意。”
胡思兒還未應答，卻見張軼冷不丁從後頭冒了出來，嘿嘿一笑插嘴道：“那還等個啥？走走走，我聞著味兒都已經餓了。”
李昭大笑，一群人向著廣場邊緣的攤位走去。
有百姓很快認出了李昭，紛紛叫道：“那不是李大帥麼？大夥兒快來拜見，李大帥也來逛市集了！”
許多百姓湧上前來，二話不說便磕頭，李昭忙道：“這是為何？大可不必，快起來。”
“李大帥，多謝你給我家妻兒發了衣帽，今年我們都有新衣服穿了，真是謝謝大帥了！”
“是啊李大帥，我家也領了不少米麵，過年終於可以吃頓飽飯了。”
“李大帥，我家常年受地痞滋擾，現在終於不用擔心了！”
“若不是李大帥為我等主持公道，焉能有今日啊......”
“李大帥，李大帥......”
百姓們一邊磕頭，一邊七嘴八舌地說話。
李昭笑道：“諸位不必如此，這些事微不足道。我早有言在先，在我定遠治下之民，我自會好生照料。今日我只是和家中妹子一同來逛逛，你們不必如此。”
百姓們聞言這才相互攙扶著起身，其中有幾名婦人好奇地看向站在李昭身旁的胡思兒。一名老婦忍不住向著胡思兒作揖道：“哎呀呀，大帥的妹子生得真是美啊，好似天上的仙女一般！”
胡思兒聞言笑了起來，不過也下意識覺得這是奉承之言。畢竟病癒過後，她的臉色還是些許蒼白，而今日出門太急也只是草草地畫了個眉，如今的膚色稍顯乾燥暗沉，不過此時聽人誇讚，自也是高興不已。
“多謝誇獎，可不敢當。”胡思兒回禮笑道。
“敢當、敢當的。小娘子真是美得很，是老身見過最美的女子。”老婦笑道。
胡思兒嗤嗤笑了兩聲，擺手連稱不敢當。
一旁幾名婦人也連連點頭道：“可不是麼？大帥的妹子能不好看麼？”
“當然好看！”張軼也湊過來附和道。
李昭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而後低聲道：“思娘歡喜麼？”
胡思兒點頭笑道：“自然歡喜。不過我喜的是，兄長能頗受海州百姓的愛戴。其實他們說這些，都是因為你對他們好，那是奉承你，而不是奉承我。我心裡可明白得很。”
李昭呵呵笑道：“都是自家人，何必分你我。何況你確實也長得美，站在我身旁，我也面上有光不是？”
胡思兒心情大暢，笑著點頭。
緊接著，眾人一同逛了市集，胡思兒胃口大開，吃了許多東西，也買了許多東西。一些做工簡陋樸素的小飾物，劣質的胭脂水粉，總之各種無用的小玩意兒買了一大堆，這才興盡而歸。
午後，李昭特意召集了全府上下，於前院大擺宴席，共賀上元佳節，又設香案拜祭先祖、陳設祭品。眾多本該在大年夜進行的儀式盡皆補齊，忙忙碌碌直到晚上，也算是及時彌補了年節缺失的遺憾。
宴席過後，除了府中些許老人留守之外，李昭帶著趙王府眾人齊齊出動，前往南城市集之中。
定遠節度使府已於昨日已經貼出了告示，告知上元節夜裡南城將舉辦燈會，以及其他熱鬧的活動，還有一些免費吃食派送，請全城百姓一起前來觀賞遊玩。
所以，當晚市集上集聚了大量的人流。
在各種燈籠的照應之下，這個廣場亮如白晝，絲竹表演熱烈無比，人人歡喜讚歎，將過往的煩惱盡數拋諸腦後。
子時一刻，李昭帶人登上了城樓。除去定遠制下的文官武將之外，海州的官員和大族們也老老實實來了不少人，其中有部分人自然是礙於李昭的威勢不得不來，但如今眼見氣氛如此熱烈，倒也暗自感嘆不虛此行。
城下，錢猛已經帶著兵士們，在廣場中間空地上擺放了十幾個沉重的大箱子，裡頭裝著的是一簇簇捆綁在一起的竹筒。
待一切準備完畢，錢猛揮手向城樓上的李昭示意。
李昭站在城樓上，向著下方高聲道：“諸位鄉親父老，當此上元佳節，本帥特意準備了慶賀之禮。這將是你們這一生見到的，最為絢爛的場面。希望諸位來年運達，萬事順遂，希望我海州興盛，百姓和樂太平！”
“錢猛，點火！”
“遵命！”錢猛即刻操起大嗓門嚷嚷起來，親軍們立刻七手八腳開始點火。
那些竹筒自然也不是別的東西，而是之前趙王府船隊運送來的，特意在金陵花大價錢蒐羅採買的焰火仗。
這年頭焰火併不稀罕，早在隋唐便盛行，但往往供於宮廷，只因價格實在昂貴。開國以來，每年上元之際，金陵宮城便會燃放焰火，供皇帝群臣觀賞，共同慶賀佳節。
數十道火捻子開始嗤嗤作響，在所有人緊張的目光之中，一枚枚焰火彈騰空而起，衝上夜空。之後在漆黑的夜空炸裂開來，化為漫天明豔的流星光芒。
各種顏色的焰火彈一枚枚地接連衝上天空，將整個海州城上空點綴得繽紛斑斕，宛如天上仙闕一般。
李昭仰頭看著天上的焰火，笑吟吟朝一旁的胡思兒問道：“好看麼，思娘？”
“太好看了！”胡思兒激動不已，開心地道：“兄長真是了不起，我還以為回到了金陵呢！”
李昭笑道：“滿意就好。老黑，覺得如何？”
“好、好看！我都看呆了！”
張軼亦仰頭專注地望著夜空，卻不知因何，臉上不自覺流下眼淚來：“昭哥兒，若是主母、還有我阿母都還在就好了......”
李昭不語，微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忽而瞧見不遠處的胡安滿臉喜悅緊緊攙著母親，心中不覺默默慨嘆，而後再度凝望著璀璨的夜空出了神，不知在想些什麼。
此時此刻，不光是胡思兒和張軼目瞪口呆，激動落淚。城樓上的文官武將們，廣場上的百姓商賈們，還有在街邊沒有前來的人們，都駐足在那裡仰望著夜空中的焰火。
李昭沒有言過其實，這確實是絕大多數人從未見識過的震撼場面，如夢如幻，美不勝收。
辛苦艱難的過往或許難熬，但於此刻能夠看到這樣美景，人們似乎將過往的苦痛都暫且忘懷了。
是夜，許多人笑了，許多人亦哭了，許多人黯然神傷，許多人亦思念惆悵。
亂世當中的上元之夜，在這處偏遠的邊州之城裡，充滿了溫情與思念，歡樂與哀傷。但在絢爛的焰火之中，伴隨著震耳欲聾的熱烈轟鳴，每個人的心裡無不燃起了希望的火，亦對海州的將來重拾了信心。
（請看下一卷：烽煙四起）
注：火藥雜戲，始於隋煬帝。孟襄陽謂即火樹也。——《事物紀原》
燈樹千光照，花焰七枝開。——《元夕於通衢建燈夜升南樓》·隋煬帝楊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