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冥冥之志
胡思兒領著徐氏,一路從院門口慢慢地走了進來。
“天色已晚,你們怎麼來了?還沒歇息麼?”李昭有些驚訝,連忙上前行禮。
徐氏微笑還禮道:“昭哥兒不也沒歇息麼?”
胡思兒笑道:“兄長,周夫人要來和你說幾句話,我便領她來了。對了,韓娘子已經睡下了。我剛剛從她那裡過來,她帶著阿憲睡得正香。”
李昭奇怪地看了一眼胡思兒,覺得她的話似乎有些多餘。自己並沒有問韓蘅睡沒睡,或是說根本就不在乎,可她卻主動說這些話,那是什麼意思?
徐氏似乎也有所察覺,眼神中也有些訝異。
不過胡思兒卻神色如常,仍舊笑道:“那周夫人,兄長,你們且聊著,我去給你們烹茶去。”
徐氏忙道:“不用忙碌了,思娘。你且留下來陪我們坐一會,我和你兄長說幾句話便走。你陪我一道便是。”
胡思兒擺手笑道:“茶自然要喝的。你們今日喝了不少酒,還是要喝些茶潤潤。無妨,我一會便來。”
說罷,胡思兒自顧提著燈籠離去。
李昭凝視著她離去的背影,低聲道:“嘶,思娘今晚有些奇怪。”
徐氏聞言,只是輕輕笑了笑,並無言語,而後自顧往書房裡走去。
柔軟的髮絲輕輕掠過李昭的臉頰,熟悉的馥香驟然沁入鼻端,李昭不由得摸了摸臉上的癢處,連忙跟著徐氏走進書房裡。
卻見徐氏負手在書房走了一圈,仰頭看著那些高大的書架和滿滿的書籍,發出驚歎之聲。
“竟有這麼多藏書?昭哥兒你這是要做學問麼?”徐氏笑道。
李昭笑道:“我可沒那個本事,這些書盡皆是胡安採買來充填書房所用。便是我麾下的節度使長史胡安。”
徐氏微微點頭,目光瞥了瞥桌案上那本攤開的書,嗔笑道:“倒也是謙虛了,卻不想你真能靜下心來。昭哥兒你果真與以前不同了,猶記得你阿母在時,有幾回曾向我抱怨,說她的大郎什麼都歡喜,唯獨不喜看書。”
“後來更聽說太師的不少藏書,曾被你拿去賣與了旁人換做零用,當時你阿母可氣惱得很,呵呵......”徐氏說到這裡,忍不住噗嗤笑出了聲。
李昭只得尷尬地跟著笑了兩聲,而後解釋道:“讓周夫人見笑了。那時我還小,確實頑心甚重,更不曉書籍的金貴。”
徐氏掩嘴笑道:“那你覺得那時的你,和現在的你,哪個更好?”
李昭想了想,沉聲道:“其實無所謂好壞。年紀不同,心境際遇自然不同,故而在行事上也會有所不同。若沒有那時的我,當然也不會有今日之我。故而今日之我,也不會忘懷那時的我。好也罷,壞也罷,都是我。”
徐氏愣了一會兒,輕聲道:“可是我覺得那時的你似乎更好。儘管,以前我們幾乎不怎麼見過面,卻常常能從旁人的口中聽聞。”
“周夫人此言何意?”李昭有些迷惑。
徐氏輕嘆道:“因為那時的你,雖然頑劣了些,甚至有些荒唐,但卻遠沒有現在的你讓人憂心。”
李昭心中不明所以,皺眉正欲繼續發問。卻見徐氏徑直拿起桌案上的書來瞧了瞧,笑道:“你竟在讀荀子?還是《勸學》篇?看來是真的不一樣了。”
李昭回道:“有什麼不一樣,其實此間藏有荀子全篇,我不過是今晚隨手拿起這本讀罷了。”
徐氏笑而不語,翻看書本,讀道:“吾嘗終日而思矣,不如須臾之所學也;吾嘗跂而望矣,不如登高之博見也。登高而招,臂非加長也,而見者遠;順風而呼,聲非加疾也,而聞者彰。假輿馬者,非利足也,而致千里;假舟楫者,非能水也,而絕江河。”
“說得真好,此先賢之真言也。”
李昭笑道:“我倒是覺得這一段更好。”
李昭走過去,在徐氏手中翻動書頁,指著一段讀道:“是故無冥冥之志者,無昭昭之明;無惛惛之事者,無赫赫之功。行衢道者不至,事兩君者不容。目不能兩視而明,耳不能兩聽而聰。螣蛇無足而飛,鼫鼠五技而窮。”
徐氏吁了口氣,輕聲道:“確實很好。看來你確實和從前不一樣了,思慮深遠,頗有籌謀。來海州之後,看來你感觸良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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