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當林沖再次抬頭時,已經從袖子裡反手抽出一柄鋒利無比的短刀,直接往前一送,順勢送進呂將心窩,再往上一拉。豁開一個半尺來長深達心肺的恐怖傷口,傷口的上緣已經靠近了咽喉,幾乎把整根氣管從中對剖開。
血雨瞬間噴湧而出,那方臘特使呂將,連一聲都沒來得及吭,就當場暴斃,死得不能再死了。
他們赴宴,都是不能攜帶長兵器的,林沖才只能用袖中短刀。
而一旁的魯達,也在林沖動手的一瞬間,直接反手抄起放在身體後面、原本即將坐下去的那條板凳,掄圓了就朝水賊寨主馮瘸子的腦門呼過去。
馮瘸子還在震驚之中,一時反應不及,被板凳狠狠砸在腦門上。
雖然板凳並不結實,只是普通木料打造的。在魯達使出渾身巨力的猛掄之下,板凳觸及馮瘸子腦門的那一刻,便瞬間四分五裂碎成好多片。但馮瘸子的腦門也頂不住這股巨力,直接被砸進了腔子裡,如同一顆爆裂的西瓜。
一息之間,林沖、魯達配合嫻熟,瞬間秒殺了方臘特使和水賊寨主,歸雲莊內雖然還有幾個小頭目和兩三百賊眾,卻已失了氣勢,如沒頭蒼蠅般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李俊也趁機瞅準了一個持刀在旁護衛的賊兵,直接將其放倒、奪刀反殺,再過數招,又殺兩人,林沖、魯達便順勢撿了被殺小嘍囉的兵器,也不管趁不趁手,一邊胡亂格擋砍殺,一邊大喊:“姑蘇趙子稱前來剿賊!歸順朝廷者不殺!放下兵器就算招安!”
群賊沒了指揮,被胡亂殺了一陣,殺死殺傷數十人,終於膽寒,陸陸續續投降。
“你們是蘇州那個請官家廢花石綱的趙王爺派來的?!我……我等願降!”
沒想到趙子稱的名聲,在太湖水賊當中還比較好使。尤其過去一個月,趙子稱請廢花石綱的案子,鬧得紛紛擾擾,江南百姓,無論正邪,幾乎到了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程度。
哪怕是水賊,也知道趙子稱的大名,知道雖然大宋大部分官員都是狗官,但趙王爺絕對是好官。
畢竟連方臘造反時的口號裡,也有一句是強調“皇帝昏庸,絕不會採納趙子稱的建議罷黜朱勔”,讓大家別抱有幻想。方臘是不得不這麼宣傳,以堅定民間造反的決心,但他這麼說的同時,也等於是在幫趙子稱做宣傳了。
再加上這些水賊投靠方臘時間也不長,就是兩天前才剛剛被寨主帶著投的,對新身份也還不適應,所以再多投一次也無所謂。
這些賊寇也沒讀過書,分不清普通宗室成員和王爺的差別。
便覺得人家姓趙,又跟皇帝同宗親戚,那總得是個王爺吧。
林沖、魯達、李俊通力合作,終於控制住了水寨內的局面,收服了兩百多個賊兵。
還有數十餘賊趁亂逃離了莊子,四散去通知撒在外面太湖上巡邏的弟兄,告訴他們莊中的變故。
那些水賊得到訊息後,或許也有個別願意主動來降的,但更多的肯定是因此群龍無首、各自為戰了。
一時間整個太湖東部都亂成了一鍋粥。
歸雲莊水寨,便跟一年前的梁山泊一般,也被林沖成功火併了。他控制住局面後,才讓李俊儘快去接小侯爺囑咐保護的慕容家眷來這裡安置,以免繼續在太湖上連日顛簸。
同時,林沖也跟李俊定下一條規矩:未來幾天,暫時先按兵不動,也別公開宣揚此地重被朝廷掌控了,如此繼續採取模糊戰術,打著方臘的旗幟不撤掉,朱勔的人就不敢來這裡搜尋抓人了。
朱勔這狗東西只敢跟朝廷的忠臣作對,是不敢跟反賊作對的。
這就像鬥獸棋,老鼠克大象,但除了大象以外的猛獸,都可以輕鬆剋死老鼠,朱勔就是那隻老鼠。
……
“……母親,姐姐,我已向林虞侯打探清楚了,情況便是如此,他們就是這般奪下這座歸雲莊的。”
慕容家的人來到莊內安置之後,慕容妍很快打探清楚情況,然後回來跟姐姐、母親同步訊息。
“那林虞侯倒是英勇果決得很,也多虧李都頭擅長機變,趙大哥得此臂助,平叛大業定能水到渠成。”慕容秋聽完後,由衷地欣喜感嘆了一番。
段語嫣也老成持重地點了點頭,暗喜慕容家總算是眼光不錯,找了個非常有前途的靠山。
“姐姐,那我們就在這莊子上閒住幾日、再派人打探訊息,等趙大哥放出來了,我們再回去會合?”慕容妍也已經服氣姐姐的見識和機變,這幾日都習慣了聽姐姐的計劃吩咐。
慕容秋想了很久,隨後半是持重半是僥倖地探討道:“最穩妥的辦法,自然是在此處躲避到趙大哥出獄、朱勔倒臺。不過,也得後續打探回來的訊息,隨機應變。誰知道方臘會不會惱羞成怒,很快組織人手反撲?朱勔又有沒有可能無視方臘,直撲此地?”
慕容秋和段語嫣想了想,也都覺得此言不錯。得看最後幾天的情況變化,再做決定,越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越是不能鬆懈。
於是乎,慕容家全家人,就在歸雲莊內安住了一日,暫時按兵不動。
次日,李俊派出去的斥候,也果然打探到了最新的情況,然後回來彙報:“打探得昨日被打散的諸水賊,只有數艘小船、數十士卒,來投官軍請求招安。餘眾大多四散,並無新的動靜。朱勔的官軍船隊,則在繼續逼近、往東搜尋,還有少數昨日潰散的賊眾,應該是與朱勔的廂軍遭遇了,結果不知。”
這些彙報,並不是哨探斥候的第一手描述,而是已經經過了李俊的情報整理和總結。
李俊也不敢自專,讓人“抄送”了一份到莊子後宅,讓慕容家的人也一起參詳一下。
情報並不充分,慕容姐妹看了之後,只能從中看出“朱勔居然沒有慫,還在繼續往東”。
慕容妍不理解,便問姐姐這是何故。
慕容秋則是思索良久,又和母親對視了一眼,這才略顯確定地說:“昨日逃散的水賊,應該是不知道這歸雲莊內究竟發生了什麼變故的。
我們至今也沒打起旗號,說不定這些水賊會以為,是原先的水賊頭目,和方臘的使者發生了火併。
而朱勔的水軍、在與逃散的水賊接觸後,不退反進,應該也是知道水賊內部發生了變故。他想趁機挑軟柿子捏,或是趁機做他自己要做的事。如此看來,朱勔很有可能親自催督蘇州廂軍水軍來犯,試圖找到我們和林虞侯、魯都頭。”
慕容妍聽後,不由有些神色發苦:“這可如何是好?如此說來,我們的火併反而讓朱勔更猖狂了?”
慕容秋想了很久,最後才銀牙一咬道:“朱勔如此猖狂,他必然敢直接殺到這歸雲莊,刮地三尺,我們若是不敢反抗,必然處處束手。
好在如今我們還沒正式亮出旗號,那就繼續打方臘的旗號,朱勔敢來,我們就直接孤注一擲,或突圍,或見機行事直取朱勔!當然最好他不來。”
這個建議並沒有人反對,又跟林沖也商量了一下,林沖也覺得可行,便決定此後幾天,繼續保持原樣,不要打出官軍旗號。
如果打出了官軍旗號,再遇到朱勔,可就沒法名正言順突圍了。
……
或許正應了那句墨菲定律:當你越是擔心一件機率發生的事情時,那麼這件事情最後就必然會發生。
慕容秋和慕容妍姐妹,料到了朱勔有可能激進撿軟柿子捏,最後朱勔還真就這麼幹了。
他得知吳興歸雲莊的水賊和方臘的人出現了火併,而他帶著水軍在太湖上搜尋了兩日,也沒找到潛逃的林沖、慕容家眾人,內心最後的期待,讓他愈發懷疑,這些人是不是也去暫時託庇於方臘了。
否則要是留在官府的實控區,沒道理找不到的。當日離開東山水寨時,楊志手下那些士兵可是說得明明白白,令狐虞侯是帶著戰船去搜追水賊的。
退後一步,就是從此徹底被趙子稱吃得死死的,再無翻身可能,聖旨一到,自己就完了。
再往前進一步,要是真抓到了趙子稱和方臘勾結的證據,甚至哪怕是誣陷的捕風捉影證據,那他也能瞬間把局面翻轉過來。
這是一步天堂,一步地獄的差距,如此巨利,讓朱勔本人也顧不上謹慎了,只能親自督軍,全部壓上。因為他知道,這個節骨眼上,指望任何人都沒用,必須親自督軍——
如果他指望團練使肯出全力,而不親自盯著,那麼以那個團練使的卑劣人品,他肯定會觀望偷懶那麼幾天,在太湖上兜兜轉轉,等他回去,就看到朝廷的聖旨已經到了,朱勔失勢了。
朱勔的權力,現在是附期限的,在隨時會過期的情況下,下面的人不會再怕他,所以他必須親臨一線監督。
如此又拖拖拉拉推進了半日,蘇州廂軍水軍,終於被朱勔催逼著,逼近了歸雲莊。
“聽說方臘的賊使就在裡面,說不定還有本地賊寇和其他賊子跟他們勾結、打進去就一切都清楚了!”朱勔最後下定了決心,便打算攻寨。
團練使董超硬著頭皮,也沒法拒絕,只好準備強攻。
然而,水寨中的賊寇,似乎沒打算跟朱勔硬碰硬打硬仗。
董超這邊剛做好準備、才試探性進攻了一兩次,拖到了天色將黑時分,莊子裡突然主動放起火來,隨後有大小船隻主動逃離,往四處港汊裡鑽,應該是打算突圍。
“賊人和方臘想要化整為零!快堵住他們!肯定能抓到方臘的使者或是趙子稱的黨羽!抓住任何一個,就可以置趙子稱於死地!抓到趙子稱的人,就說他是來聯絡方臘的!只抓到方臘的人,就屈打成招說他是來聯絡趙子稱的!”
直到這一刻,朱勔心中想的還全都是內鬥,絲毫不是為了國家剿賊。
董超的人馬原本是為了強攻水寨部署的,現在突然要調整部署、變成圍追堵截,一時間難免混亂,兵力也更加分散。
無數廂軍的劣質戰船亂哄哄撒開去,撒網堵截,但天色已黑,湖面上視野不明,很多戰船撒出去就成了沒頭蒼蠅。
好在朱勔覺得對方都放火燒莊棄守了,必然已經崩潰,所以也不怕己方追擊時變得散漫,反正敵人已經沒有了反擊的能力。
黑夜中,朱勔的水軍四散亂跑,並沒有注意到混亂中,有一艘並不屬於己方、但看形狀確實是官軍戰船的船隻,漸漸向著朱勔的坐船靠近。
……
“愛妃是不是騙朕了!這幾日反覆說是出巡,為何都這般倉促!半夜三更還這等兵荒馬亂!”
慕容家的坐船上,一個衣著明顯逾制的瘋子帥大叔,頗為不耐煩地呵斥著段語嫣。
原來此人正是慕容秋和慕容妍的父親,段語嫣的夫君,一個瘋子。這些日子,這個五十多歲的老頭兒,也一直被妻女哄騙著轉移,始終不曾跟外人接觸。但轉移來轉移去他也煩了。尤其是今晚看到了太湖上有兵馬廝殺,這愈發刺激了他的回憶,讓他瘋病加重。
段語嫣這些日子照顧一個瘋子的情緒價值,也是照顧得夠夠的了,此時只能繼續私下裡胡編亂造:“事到如今,臣妾也不敢欺瞞,確實是有反賊作亂,要奪取江山。反賊名叫方臘,是在浙西起的兵,馬上就要殺到姑蘇了。諸將皆不能擋,所以才要北狩躲避。看,遠處那些戰船,便是反賊方臘的追兵。”
那老瘋子聞言,已經近三十年不曾動怒動手的脾氣似乎被突然啟用了,跑到船舷邊,死死盯著遠處的戰船。
“原來要奪江山的反賊便在那裡!靠過去,弄條小舢板也行!天下太平了那麼多年,居然又有反賊了!”
段語嫣和慕容姐妹也沒料到會有這樣的突發情況,她們原本還計劃,就算突圍過程中遇到堵截,也得指望林沖他們出手。
但現在看來,攔是攔不住了,而且突圍途中,各種意外情況也在不斷髮生——林沖和魯達的水性本來就不是很好,前日在歸雲莊內陸戰偷襲,殺那些水賊小頭目和方臘使者,都是沒問題的。但此刻是在太湖上,波浪顛簸,林沖和魯達的武藝發揮不出一半,就只能靠擅水的李俊一個人打主力。
這一路上,他們化整為零,或打方臘旗號,或暗中混過去,也跟官軍交手了幾波了。眼看形勢危急,段語嫣也就沒再阻攔。
“碧姐姐,你撐船送夫君開路!他非要去就去好了!”
段語嫣一聲發話,其夫的一個小妾、年紀比段語嫣還大幾歲,約摸年近五旬,得令便立刻執行了。一葉小舟在船孃的划動下,快速靠近了朱勔的坐船——雖然他們此刻還並不知道那是朱勔的船,只是看到敵船燈火甚是顯眼,在周遭湖面上一看就是檔次最高的。
朱勔坐船上的親衛並不警覺,又是黑夜,因為靠上來的是小船,直到很近他們才發現,然後喝問。
小船上的老瘋子卻沒有廢話,直接一躍數丈上了大船,一柄寶劍出鞘,大開大闔殺入艙中。
“反賊受死!”
“大膽,你……呃啊”朱勔還沒能喝罵完,便捂住喉頭,被一劍洞穿咽喉而亡。
朱勔身邊的數十個親衛,各持兵刃搶攻試圖護主,但最後竟都被來者那一柄長劍、以玄妙詭異的方式一一招架彈反。
彈反回去的兵刃,紛紛砍在持刃者自己身上。數十親衛,最終全部死在自己的兵刃之下,無一活口。
周邊還有兩條朱勔心腹控制的戰船,似乎也注意到了這邊的異狀,試圖靠過來救援,但最終也都被這老瘋子一招一個一一殺光,無一活口。
完成這一切後,老瘋子才神清氣爽地長吁一口氣:“反賊方臘!不過如此,天下終於可以重新太平了吧,走!”
他的小妾不敢怠慢,但還是按照臨來前主母的吩咐,拿起一塊割裂下來的死人衣襟,偷偷蘸血在船艙壁上寫了幾個張牙舞爪的大字,以為掩飾。
“聖公誅朱賊於此”
最後,還把前天火併方臘特使呂將時、弄到的一塊信物令牌,丟在了船上,又另外丟了幾件帶有方臘黨羽印跡的物證。
做完這一切,他們才撐船回去會合。那老瘋子殺了三船人,神清氣爽很快就睡著了。段語嫣和慕容姐妹卻還得善後,把他們自己乘坐的大船,也暫時換上方臘的旗號——旗幟同樣是從呂將那兒搶來的。
他們得打著方臘的旗號,確保突圍出去,四周都沒有人了,才好再換回官軍的旗號。
如此一來,要是有朱勔手下的戰船黑夜中發現了這艘“方臘的船”,也能為“朱勔追殺方臘,卻被方臘部將和水賊反殺”這一判斷增加點旁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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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我特麼要抓狂了,想著練手突破自我,寫點意外的劇情,我原來寫文太穩太沒意外了。
但是寫著寫著發現亂、離奇、不好斷章,因為一旦斷了、隔夜,完全可能導致反向理解。
最後稀裡糊塗寫到一萬一千字了……就這樣吧,雖然離奇了點,但至少不會有理解歧義吧,唉。
試驗之作,無話可說,就這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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