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子稱暫時沒有和慕容家的人說太多,只是大致勾勒了一下自己的淺層計劃,然後就去休息了。
連日的舟車勞頓,加上回來後連續應付朱勔和李知縣,已經耗費了他太多的精力。
而且嚴格來說,在姑蘇這地方,要想做成事情是很不容易的。
所謂三生不幸,縣城附郭,姑蘇縣作為蘇州的首縣,趙子稱頭上不光有本縣知縣,還有蘇州的知州趙霖、通判魏憲,想要做點事情,得協調的關係實在太多了,還不如先穩一手做好自己。
趙子稱跟這些人都不熟,前世讀史書也沒讀到這些小人物的事蹟。
他只能根據現有的公開資訊,知道趙知州在興修水利、整頓運河漕運方面,非常配合應奉局,給花石綱運輸提供便利。但也因為修河花了不少錢糧,趙知州在本地富戶之間的名聲並不太好。
而通判魏憲則在這堆徭役事務上,跟應奉局有衝突。歷史上此人後來被朱勔排擠,做到今年年底就做不下去了,降職召回京。
但也算是走運,因為來年方臘造反、朱勔被貶斥,皇帝想起有這麼一號人物原先跟朱勔不對付、在當地比較得人心,就給他反升了半級,放回隔壁的常州當知州。也算是火線任命、指望他穩住人心抵抗方臘的蔓延——當然這一切細節趙子稱都不知道。
他現在只知道趙知州跟朱勔關係好,魏通判跟朱勔關係不好。
……
趙子稱在慕容家歇了一夜,次日起來,洗漱過後,正要用早飯,慕容妍就過來,說母親有事要跟他深談,請他過去一起吃點。
趙子稱也不客氣,就大大方方來到後院,拜見了段語嫣。
段語嫣已經從女兒那裡,聽說了他打算韜光養晦的路數,好意關心道:“縣君來蘇州也不算久,如今終於順利上任,為官之道,老身也不敢置喙。不過聽妍兒說,你是打算只分管徭役文教等事,其餘諸務任由李知縣處斷,絕不插手。
徭役、水利等事,所需錢糧甚多,過去兩年,趙知州和魏通判,也都為這事兒鬧過不少摩擦。你只管徭役水利,卻不問稅賦,又要如何做事呢?”
段語嫣的語氣,比之半年前又謙虛了不少,還沒說正事兒先迭了一層甲,說自己“不敢置喙為官之道”,但後面該說還得說。
若是半年前,根本不需要迭甲。
趙子稱倒是沒拿對方當外人,還是很和氣地說:“若是旁人問及,小侄自然不敢妄言,伯母卻不是外人,我的想法麼,該用錢糧的地方,還是要問本地富戶攤派,但不能亂攤派。
將欲取之,必先予之。小侄有兩個想法,一個是以借貸代替強行索要,籌款時給富戶如實開具借據,將來必須償還。二來麼,也是拿出一些許諾作為抵押,具體一時也說不清,見機行事了。
比如,勸誘本地富戶,我將來會全力勸阻朝廷在本地徵收花石綱的規模,甚至最終廢止。但希望將來能免於花石綱之禍的富戶,先借一些錢糧於我。”
趙子稱自忖,他已經有了羽絨被服的技術,可以把水禽的羽毛除騷防腐,這東西擴大生產後,是一筆財源。另外自己搞園林用的水泥仿石技術,之前在將作監搞的嫁接花木技術,或者將來再弄出些什麼技術來。
這些東西都可以拿來和主動配合的蘇州富戶合作,讓他們放心借錢給自己辦大事。
至於他提到的後一點,他也是打算打個時間差,透過未來的花石綱減免好處,來說服本地富戶在其他稅賦和攤派方面更加配合自己,抓大放小——當然暫時肯定沒什麼人會相信他的,想得有點遠了。
你趙子稱算什麼?你說你會設法減少花石綱,就能減少花石綱?皇帝憑什麼聽你的?
不過,趙子稱可以逐步從最信任他的富戶圈子裡開始畫餅。只要親近的人信了,願意支援,願意相信他的眼光跟他賭這一把,雪球就能越滾越大,那就不是龐氏騙局了,而是真的能兌現的餅。
也別覺得這種事情異想天開,趙子稱畢竟是宗室子弟,身上漸漸也有了越來越多的傳奇色彩和好名聲,相信他的潛力、相信他的眼光的人,也會越來越多。
當年劉備起家時有什麼?不也是一無所有,只有人格魅力加一個旁支到不能再旁支的漢室宗親招牌?但張飛就是能拿出家財跟他幹,還有販馬富商蘇雙、張世平也是不計回報拿出鉅額投資。
劉邦起家之前更是連血統都沒有,只有仗義的人設,去給呂公賀壽時手寫個“賀禮萬錢”的白條,人家就能全力相助。
這不,趙子稱的話雖然在外人看來有些自大,但眼前就首先有人信了。段語嫣失聲道:“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短短半年,縣君居然已生出了遏制朱勔的雄心?縣君真覺得將來能勸朝廷廢止花石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