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一個粗啞的聲音如重錘般打破寂靜。
宋智軍努力適應著強光,腦海中飛速運轉。儘管身體已疲憊到極點,三天三夜未閤眼的他卻強打起精神,決定編造一個故事來應對眼前的危機。
“我……我叫李三,”他的聲音沙啞乾澀,彷彿兩片砂紙相互摩擦,“今年……今年二十八歲。”
“籍貫!”另一個聲音緊接著逼問,透著不容置疑的強硬。
“我……我是中原省農村的,家裡窮,出來討生活。”宋智軍微微顫抖著回答,乾裂的嘴唇因說話而微微滲出血絲。
“少廢話,說你都幹過什麼!”粗啞聲音再次響起,伴隨著皮鞋在水泥地面上不耐煩的踱步聲。
宋智軍眯著眼睛,強光讓他只能隱隱看到兩個人影在光影中晃動。他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聲音聽起來平穩些:“我……我就是打些零工,幫人搬搬東西,賺點辛苦錢。我也不知道為啥被抓到這兒,大哥,你們是不是弄錯了?”
他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心中卻暗自警惕,時刻留意著兩人的反應。
“哼,你覺得我們會信?別耍花樣,重新老實交代!”那個強硬的聲音再次響起,伴隨著強光燈的晃動,刺目的光線在倉庫的牆壁上亂晃,投下詭異的光影。宋智軍知道,這兩個人不會輕易相信他的話,一場艱難的周旋才剛剛開始,而他必須在這極度困厄的境地中,憑藉自己的狡黠和頑強,找到一線生機。
連續三天,強光如烈日般直直地射在宋智軍身上,晃得他雙眼刺痛,幾近失明。審訊他的兩人如同不知疲倦的惡犬,輪番向他發問,如同潮水般的問題,將他淹沒在疲憊與恐懼之中。
“說,你到底還幹了什麼!別再給老子編那些沒用的!”一個滿臉橫肉的審訊者怒吼著,聲音在倉庫裡迴盪,震得宋智軍的耳朵嗡嗡作響。
宋智軍低垂著頭,蓬亂的頭髮遮住了他滿是傷痕的臉。三天三夜的疲勞審訊,如同一把把重錘,不斷地敲擊著他的神經。他的身體虛弱到了極點,雙腿像灌了鉛般沉重,幾乎無法支撐身體站立。然而,即便如此,他心中那一絲清明卻始終未曾熄滅。他深知,自己已然落入敵手,稍有不慎,便可能萬劫不復。
“大哥,咱有話好說……”宋智軍乾裂的嘴唇微微顫抖,聲音虛弱卻帶著一絲討好,“您看,只要您放了我,我保證給您一筆豐厚的報酬,絕對讓您滿意。”他抬起頭,用那佈滿血絲的眼睛,哀求地看著審訊者。
回應他的,是審訊者那一聲充滿不屑的冷笑。
“就憑你?還想收買老子?你覺得你現在還有資格談條件?”話音未落,另一個審訊者猛地一腳踹在宋智軍的腹部。宋智軍只感覺一陣劇痛襲來,身體如斷了線的風箏般向後飛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啊……”宋智軍痛苦地呻吟著,還沒等他緩過神來,拳腳如雨點般落在他的身上。每一拳,每一腳,都帶著無盡的憤怒與狠辣,打得他皮開肉綻。鮮血從他的嘴角、傷口處不斷湧出,將地面染得一片殷紅。
“別打了……別打了……”宋智軍無力地呼喊著,聲音在這空曠的倉庫裡顯得如此渺小而無助。
“說不說!”滿臉橫肉的審訊者一把揪住宋智軍的頭髮,將他的頭硬生生地抬起來,惡狠狠地盯著他。
宋智軍喘著粗氣,眼中滿是痛苦與無奈。他知道,再不交代些什麼,這頓毒打恐怕不會停止。“好……我說……”他艱難地開口,聲音微弱得如同蚊蠅。
“我……我在東北參與過一次搶劫,搶了……搶了幾萬塊錢……”宋智軍斷斷續續地交代著,然而,即便在如此殘酷的折磨下,他始終咬著牙,沒有說出自己的真實姓名。他明白,一旦說出真名,等待他的或許就是萬劫不復的深淵。
“就這些?你覺得我們會信?”審訊者再次揚起了拳頭,眼中閃爍著兇狠的光。宋智軍看著那高高揚起的拳頭,心中充滿了絕望與不甘,但他依舊死死地咬著嘴唇,守著自己最後的秘密。
第七天的倉庫,瀰漫著一股令人窒息的惡臭,那是汗水、血水與腐朽氣息交織而成的味道。宋智軍如同一具被抽去靈魂的軀殼,癱倒在冰冷的地面上。連續多日的疲勞審訊,已將他折磨得不成人形,雙眼佈滿血絲,嘴唇乾裂得如同乾涸的河床,身上的傷口更是新舊疊加,皮開肉綻之處散發著令人作嘔的腥氣。
“我說……我說的都是真的了……求求你們,讓我睡一覺……”宋智軍的聲音微弱得如同遊絲,每吐出一個字,都彷彿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他感覺自己的意識正逐漸消散,若再不休息,恐怕真的要將性命交代在此處了。
或許是審訊者也厭倦了這場漫長的逼供,又或許是達到了某種目的,那如烈日般灼眼的強光燈終於不再直射他。審訊的聲音戛然而止,整個倉庫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寂靜,只聽得見宋智軍那急促而微弱的喘息聲。
就在宋智軍昏昏欲睡之際,一陣沉穩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你想不想活?”一個聲音在寂靜中響起,帶著濃重的俄國口音,卻又奇妙地夾雜著幾分中國化的語調。
宋智軍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忙不迭地說道:“想……我想活……求求您……”
隨著話音落下,倉庫裡的光線開始變得柔和,宋智軍眯著眼睛,努力適應著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待視線逐漸清晰,他驚愕地發現,眼前站著一個身著軍裝的俄國人。
那筆挺的軍裝,在倉庫昏黃的燈光下反射出冷峻的光澤,肩章上的金屬配飾閃爍著冰冷的光,彷彿在訴說著一種無形的威嚴。
“你……你是誰?”宋智軍掙扎著想要坐起身,卻因渾身的傷痛而不得不放棄,只能躺在地上,用充滿疑惑與警惕的眼神望著眼前這位不速之客。他的心中湧起無數疑問:為何一個俄國軍人會出現在這裡?他又與這場審訊有何關聯?這突如其來的轉機,究竟是命運的恩賜,還是另一個更深的陷阱?
“我的名字叫伏龍芝,是一名蘇聯克格勃少校。”
倉庫內的空氣彷彿瞬間凝結成冰,每一絲呼吸都帶著徹骨的寒意。
宋智軍瞪大了雙眼,死死地盯著眼前自稱伏龍芝的克格勃少校,彷彿看到了來自地獄的使者。“克格勃少校……”這幾個字如同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在宋智軍已然脆弱不堪的神經上,嚇得他魂飛魄散。
他不過是個在黑道上打打殺殺的悍匪,平日裡雖膽大包天,可面對克格勃這樣神秘而強大的國家機關,他深知自己根本無力對抗。
在他的認知裡,克格勃以粗暴不講理而聞名,一旦落入他們手中,後果不堪設想。此刻,宋智軍滿心只想著答應伏龍芝提出的一切條件,只求能儘快離開這個可怕的地方,遠走高飛,逃離這無盡的噩夢。
然而,伏龍芝卻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那笑容彷彿隱藏著無盡的深意,讓人毛骨悚然。緊接著,伏龍芝突然提高音量,喊道:“宋智軍,你很可以。”
宋智軍的身體猛地一震,彷彿被一道電流擊中。自己的真實姓名竟然被眼前這個克格勃叫破,他心中僅存的一絲僥倖瞬間土崩瓦解,再度陷入極度的恐懼之中。他的心臟劇烈跳動,彷彿要衝破胸膛,冷汗如注般從額頭湧出,浸溼了他那髒亂不堪的頭髮。
伏龍芝緩緩舉起手中的一張紙,宋智軍定睛一看,正是國內的通緝令,上面赫然印著自己的照片與罪行。
至此,宋智軍最後一絲僥倖也蕩然無存。他呆呆地望著那張通緝令,只覺得眼前一片灰暗,彷彿整個世界都在這一刻崩塌。
“你……你想怎麼樣?”宋智軍顫抖著聲音問道,聲音中充滿了絕望與無助。此刻的他,如同一隻待宰的羔羊,任由對方擺佈。倉庫裡瀰漫著死一般的寂靜,只有宋智軍那急促而慌亂的呼吸聲,在這壓抑的氛圍中顯得格外突兀。
宋智軍滿心驚恐地望著伏龍芝,等待著這個克格勃少校宣判他的命運。伏龍芝嘴角掛著一抹似有若無的冷笑,眼神冰冷地盯著宋智軍,緩緩開口,那聲音在寂靜的倉庫裡迴盪,如同死神的低語:“宋智軍,擺在你面前有兩條路。其一,我把你交給中國的公安機關,你應該清楚,等待你的會是什麼下場。”
伏龍芝稍作停頓,眼神中閃過一絲戲謔,“其二,加入我們克格勃,成為外圍人員。要是你表現出色,說不定還有機會去蘇聯。”
宋智軍心中一陣絕望,這兩條路於他而言,都是死路。
第一條路是速死,第二條路是慢死。
但相比被交給國內公安機關,加入克格勃似乎還能保留一線生機。
在這生死攸關的時刻,恐懼與求生的本能驅使他別無選擇。
“我……我選第二條路……”宋智軍艱難地吐出這幾個字,聲音中滿是無奈與苦澀。
伏龍芝臉上露出一絲得逞的笑容,彷彿早已料到宋智軍會做出這樣的選擇。他從身後拿出一個檔案,遞到宋智軍面前,冷冷地說:“既然做了決定,那就簽字吧。”
宋智軍顫抖著雙手接過檔案,湊近一看,檔案抬頭赫然寫著“叛國宣告書”幾個大字。他的心瞬間沉入谷底,一種前所未有的絕望感湧上心頭。
“這……這……”宋智軍囁嚅著,抬起頭,用近乎哀求的眼神看著伏龍芝,“能不能……換個別的……”
伏龍芝臉色一沉,眼神變得愈發兇狠,“別廢話!你以為你還有討價還價的餘地?要麼簽字,要麼現在就把你交出去!”
宋智軍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全身的血液彷彿都凝固了。他深知,一旦簽下這份宣告書,就徹底走上了一條不歸路,背叛自己的國家,從此淪為人人唾棄的叛國者。可是,在這生死邊緣,他又實在沒有勇氣面對被交給公安機關的後果。
“我……我籤……”宋智軍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他的手顫抖得如同風中的落葉,拿起筆,在檔案上歪歪扭扭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隨後,伏龍芝又遞過來一個印泥盒,宋智軍看著那紅色的印泥,彷彿看到了自己即將被鮮血染紅的未來。但他已無路可退,咬了咬牙,將手指蘸上印泥,在檔案上按下了指紋。
至此,宋智軍徹底踏上了這條黑暗的道路,成為了克格勃的一枚棋子。倉庫裡瀰漫著一股令人作嘔的腐朽氣息,宋智軍只覺得眼前一片模糊,淚水不受控制地奪眶而出。
他知道,從這一刻起,自己這個悍匪,已然沒有回頭的可能,只能在這條不歸路上,一條路走到黑。
在充滿陰謀與脅迫的氛圍中,宋智軍投靠了克格勃,命運的齒輪自此開始了更為瘋狂的轉動。宋智軍心裡很明白,國內那張鋪天蓋地的通緝令,如同高懸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隨時可能將他斬於馬下。若想求生,整容是唯一的出路,否則,他將無處遁形。
“伏龍芝少校,我要整容。現在國內到處都是通緝我的告示,不改變容貌,我根本沒法活下去。”宋智軍一臉急切,眼中滿是對生存的渴望。伏龍芝坐在那裡,神色冷淡,沉默片刻後,微微點頭:“可以,這對你執行任務也有幫助。”
得到應允的宋智軍,心中稍稍鬆了口氣。連續七天,他在極度的恐懼與疲憊中未曾閤眼,此刻緊繃的神經一旦放鬆,便如決堤的洪水,睏意洶湧襲來。他躺在床上,很快便陷入了沉沉的夢鄉,鼾聲如雷。
就在他睡得正酣時,伏龍芝安排的醫生悄然進入房間。
醫生身著潔白的大褂,在昏黃的燈光下卻透著一股冰冷的氣息。他手中拿著注射器,裡面透明的麻藥在微光中閃爍著詭異的光。
醫生輕輕靠近宋智軍,將針頭刺入他的肌膚,緩緩推動注射器。宋智軍在睡夢中皺了皺眉,卻沒有醒來,隨著麻藥的注入,他的身體徹底放鬆下來。
手術開始了,鋒利的手術刀在宋智軍的臉上游走,彷彿在雕琢一件藝術品,卻又帶著令人膽寒的殘酷。鮮血從創口滲出,被一旁的助手迅速擦拭乾淨。
醫生的眼神專注而冷漠,手中的動作精準而嫻熟,在這寂靜的房間裡,只有手術刀與皮肉接觸時發出的細微聲響。
不知過了多久,手術終於結束。
宋智軍悠悠轉醒,只覺臉上傳來一陣劇痛,彷彿有千萬根針在同時扎刺。他下意識地想要伸手去摸,卻發現頭部被厚厚的紗布層層纏繞,只露出一雙眼睛、鼻子和嘴巴。
“我……我的臉……”宋智軍聲音顫抖,帶著一絲解脫。
然而,他心裡清楚,雖然過程痛苦,但自己暫時安全了,通緝令上的面容已不復存在。此刻,他只有一個念頭:逃離香港,逃離伏龍芝的掌控,從此遠走高飛,去尋找一絲生存的希望。
“你醒了。手術很成功,接下來好好養傷。”醫生的聲音平淡無奇,彷彿剛剛進行的只是一場再普通不過的治療。
宋智軍躺在床上,頭上纏著厚厚的紗布,臉上的劇痛彷彿在時刻提醒著他如今危險的處境。他正暗自盤算著如何逃離這一切,門“砰”的一聲被粗暴地推開,伏龍芝邁著沉穩而又帶著壓迫感的步伐走進來。
“你以為整了容就想逃脫?太天真了。”伏龍芝冷笑著,隨手將一沓照片扔到宋智軍面前。照片在空中四散飄落,如同一片片死亡宣判書。
宋智軍顫抖著雙手撿起照片,只看了一眼,便如遭雷擊,臉上瞬間血色全無,絕望如潮水般將他徹底淹沒。
照片上,正是審訊過程中狼狽不堪的自己,還有他睡覺時躺著手持叛國宣告書的畫面,每一張都像是一把利刃,狠狠地刺進他的心窩。
“不……怎麼會……”宋智軍的聲音帶著哭腔,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卻又不得不面對這殘酷的現實。
伏龍芝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眼神中滿是嘲諷與得意:“哼,不但有照片,還有錄影。你覺得,你還能跑到哪裡去?克格勃的手段,可不是你能扛得住的。”
宋智軍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他一直心存的那最後一絲僥倖,此刻被徹底擊碎。他癱倒在床上,如同一隻被抽去脊樑的喪家之犬。
“等你臉上的紗布拆掉,只需要對著攝像機鏡頭,老老實實講出你的名字和叛逃過程,就算完成任務了。”伏龍芝的聲音冰冷而又不容置疑,彷彿在宣讀一份死刑判決書。
“為什麼……為什麼……”宋智軍喃喃自語,心中滿是悲憤與無奈。他深知,自己已經徹底陷入了克格勃設下的陷阱,無論怎樣掙扎,都難以逃脫這如影隨形的掌控。
房間裡瀰漫著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宋智軍沉重的呼吸聲和伏龍芝那冷酷的目光。
“以後你只能和我單線聯絡,你的代號叫夜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