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默不作聲,等李佑揭曉答案。
李佑猛地一拍桌子:“孔穎達說,吐蕃、回鶻乃蠻夷,與禽獸何需講道理?何需議合約?莫怕,就是戰!當北伐,復河湟!”
“好!”
“孔穎達真乃猛士!”
既然李佑口中的孔穎達如此“不羈”,那私下裡……是否更“出格”?
蘇如璋一臉促狹,突然問:“孔祭酒(孔穎達曾為國子監祭酒)可曾納女尼為妾?”
“如璋兄,休要胡言!”眾人紛紛呵斥,卻又齊刷刷看向李佑,眼神寫滿好奇——甚至隱隱期待是真的。
快講啊,就愛聽這個!
李佑壓低聲音道:“諸君可知,當年太子李承乾謀反案牽連甚廣,孔祭酒因曾為太子講《孝經》,被魏王李泰一黨構陷‘十大罪狀’,其中便有‘私蓄女尼’之罪名。”
“竟有此事?”蘇元德驚得放下飯碗。
李佑續道:“孔祭酒在弘文館校注《五經正義》時,曾與長安西明寺尼姑曇觀(虛構人物,代指精通儒釋的女性)探討‘禮佛與忠君’之辯。魏王黨羽捕風捉影,買通教坊樂工編唱‘祭酒愛尼’的俚曲,鬧得市井皆知。”
“他若不認,魏王便借題發揮,說他‘藐視天家’;若認了,便坐實‘有違禮法’。”李佑道,“孔穎達最終免冠謝罪,自請減去三個月俸祿。”
蘇元德撓頭:“所以到底有沒有納妾?”
“當然沒有!”劉子仁瞪他一眼,“孔祭酒年逾七旬,其妻盧氏乃范陽大族女,夫妻相敬如賓。所謂‘納妾’,不過是市井潑皮杜撰的‘話本子’!”
蘇如璋仍不死心:“那有沒有強佔民女?我聽揚州商人說,他在任曲阜縣令時,曾納民女為婢!”
劉子仁擲筷而起:“孔祭酒在曲阜時,曾開倉賑濟流民,逼得當地士族斷了‘放高利貸’的財路!所謂‘納民女’,不過是士族買通乞丐,在長安街衢喊冤——後來查證,那‘民女’本就是士族家的婢女!”
徐瑜感慨:“初唐開國未久,山東士族與關隴集團之爭從未止息。孔祭酒力主‘科舉取士’,動了門閥世襲的乳酪,此等謠言,不過是士族洩憤罷了!”
“你說呢?”李佑反問,繼續道,“十大罪狀,孔穎達並未辯解,全部認下,只為退出朝堂躲避黨爭。可即便如此,他閒居家中亦屢被彈劾。”
蘇元德撓頭:“認了算怎麼回事?到底娶沒娶?”
“自然沒娶!孔穎達豈會是那種人!”秀才劉子仁喝道,“黨爭攻訐之言,豈可當真?”
沒娶尼姑?
眾人對孔穎達“大失所望”。
蘇如璋仍不死心,又問:“那孔穎達有沒有迫害名妓嚴蕊?又有沒有偷娶嚴蕊之女麗娘?這兩段傳聞,哪段是真的?”
“荒唐!”
劉子仁揪住蘇如璋的衣襟怒斥:“你這‘服妖’,怎可汙衊聖人之後!”
蘇如璋見劉子仁滿臉橫肉,一臉嫌棄:“這些傳聞又非我編造,江南早已傳遍了。”
“江南乃藏汙納垢之地!”劉子仁同樣嫌棄,猛地推開蘇如璋——離這“基佬”太近,他都覺得噁心。
一個“直男”,一個“異類”,彼此嫌惡。
蘇如璋卻突然催促:“快講樂妓的事!”
李佑搖頭道:“所謂‘樂妓糾葛’,多是市井訛傳。但孔祭酒(孔穎達)確有一樁爭議——他在任國子祭酒時,曾因門生送禮之事遭彈劾。”
“哦?”眾人八卦之心大起,連遠處冷笑者也側耳傾聽。
李佑解釋:“貞觀十五年,孔祭酒主持科舉複試,其門生崔元翰考中探花。崔家為表謝意,送了一車絹帛到孔府。此事被御史大夫溫彥博彈劾,說他‘私受賄賂,敗壞科場’。”
劉子仁急道:“崔元翰乃山東士族,孔祭酒向來打壓門閥,怎會收他禮物?”
李佑嘆道:“孔祭酒確實拒收了,但他犯了個錯——竟讓管家原封不動將絹帛堆在府門口,還貼出告示說‘士族送禮,概不接納’。”
蘇元德咋舌:“這不是公然打士族的臉?”
“正是!”李佑道,“山東士族本就因《氏族志》修訂一事記恨孔祭酒,此事被他們添油加醋,傳成‘孔祭酒故意羞辱士族,收禮又退禮,沽名釣譽’。更有人編順口溜:‘孔夫子,愛標榜,一車絹帛門前晾,又當又立假清高!’”
眾人鬨笑,蘇如璋拍腿道:“這老頭有點脾氣!”
劉子仁辯解:“孔祭酒是想借此事立威,讓士族斷了‘科舉走後門’的念頭!他編《五經正義》時,為一句‘禮不下庶人’,硬懟了二十多個山東士族出身的博士,哪次不是針尖對麥芒?”
李佑點頭:“沒錯。但他太過剛直,不懂得迂迴。就說反對婦人殉夫這事——他在《禮記疏》裡寫得清清楚楚,卻偏要在朝堂上跟魏徵爭得面紅耳赤,說‘殉夫是愚行,朝廷該禁’,惹得滿朝老臣都覺得他‘刻薄寡恩’。”
蘇元德低聲道:“我倒覺得他說得對……我娘若不是被族裡逼著守節,何至於天天以淚洗面?”
劉子仁突然道:“即便如此!我等組社,就該宣揚‘經世致用’的真義,而非盯著這些瑣碎傳聞。”
李佑笑道:“正是。就叫‘大同社’如何?取‘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之意,不侷限於一家一派。”
徐瑜撫掌道:“好!我舉雙手贊成——若孔祭酒在天有靈,恐怕也樂見學子不拘泥於註疏,敢說真話。”
(孔穎達:胡說八道,我踏馬是這個意思嗎?我只是有點小小叛逆而已,你就曲解我的話,好一個春秋筆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