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佑身穿一襲襴衫,頭戴襥頭,模樣似貧寒書生,又似是哪家的郎君。
衣著素淨,卻自有氣度!
一時間,這些鐵腳會的頭目,皆猜不透李佑的來歷。
先前喚著添酒的漢子,不由起身長揖,問道:“紅油雞滋味極妙,小郎君可是蘇家的公子?”
“在下李佑,”李佑拱手笑道,“見諸位豪邁爽利,定是響噹噹的好漢,故特來領教風采。”
姓李?
可這是鼎盛樓,屬蘇家產業。但也無妨,李佑言語熨帖,眾人聽著舒坦。
漢子被奉承得眉開眼笑,朗聲道:“某乃孫顯宗,平日都喚孫二郎,小郎君快請坐。這是舍弟孫振宗,喚作孫三郎。此為蘇諢,蘇家旁支子弟,論起輩分已遠,如今只能做腳伕謀生。這是張鐵牛,人送綽號黑牛。這位是李大柱……”
待眾人介紹完畢,李佑朝櫃檯揚聲:“再上一壺酒,這桌菜餚,都記在我賬上!”
孫顯宗忙道:“使不得!我等人數眾多,該當由我等做東。”
“正是,該我等請客。”眾人紛紛推辭,既猜測李佑身份,又揣度其來意。
“啪!”李佑猛拍桌案,佯怒道:“原以為諸位是好漢,卻為一頓飯錢推三阻四,這般扭捏,與婦人何異!”
幾人面面相覷,摸不透李佑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氣氛一時尷尬。
孫顯宗打圓場道:“叫小郎君見笑了,今日便不爭這飯錢,改日再請小郎君飲酒。”
“這便對了。”李佑執起桌上酒壺,晃了晃見尚有餘酒,便自斟一杯,“來,是好漢的,先乾此杯!”
“好,幹了!”眾人舉杯痛飲。
一杯酒下肚,氣氛漸趨融洽。
孫顯宗主動為李佑斟滿酒,問道:“小郎君似是讀書人?”
李佑擺手道:“不過是童生,算不得讀書人。”
“童生再進一步便是秀才,如何不算讀書人?”張鐵牛忙舉杯道,“某乃粗人,今日有幸與小郎君同席,實乃天大的造化!來,某敬小郎君一杯!”
“好說。”李佑來者不拒。
孫顯宗又問:“聽聞鼎盛樓換了掌櫃,小郎君可是掌櫃的親戚?”
李佑笑道:“實不相瞞,我乃鼎盛樓的二掌櫃。”
此言一出,眾人盡皆愕然。
李大柱遲疑道:“小郎君看起來……年紀輕輕。”
“明年便十五歲了。”李佑笑道,“來,吃肉,飲酒!”
才十四歲?童生,十四歲,竟已是鼎盛樓的二掌櫃?眾人越覺莫測,對李佑愈發恭敬。
孫顯宗還欲多問,李佑卻不再透露,反而轉而套問他們的底細。
李佑道:“某在清風書院求學時,便久聞鐵腳會之名。不知貴會社入會可需納錢?某也想加入如何?”
“小郎君說笑了!”孫顯宗連忙推辭,“鐵腳會皆是腳伕苦力,命如草芥。小郎君乃童生,日後還要考科舉、中狀元,乃文曲星下凡,怎能與我等為伍?”
李佑與眾人又碰一杯,拍案道:“哪條王法規定苦力便該低賤?若無諸位力夫,管仲鎮往來萬千貨物,難道要讓貴人們自己搬上船去?”
“貴人們哪搬得動?怕是連人帶貨物都要墜下河去!”張鐵牛大笑,似是想到富人搬貨時的狼狽模樣。
“正是如此!”李佑笑道,“這管仲鎮富庶繁華,皆是力夫們用肩膀扛出來的。依某看,諸位力夫才是這鎮上的貴人!”
“不敢當,不敢當。”幾人連稱不敢,心裡卻暢快至極,再看李佑,只覺愈發順眼。
孫顯宗終於按捺不住,直言問道:“小郎君今日宴請我等,可是有何事相托?”
“來,孫二哥,再飲一杯。”李佑與孫顯宗碰杯,輕抿一口道,“某生平最愛結交朋友,且交友從不問貴賤貧富,只看是否仗義豪爽。若是仗義好漢,喝過一杯酒,便是我的兄弟。諸位且說,可願與某相交?”
“自然願意!”眾人喜色答道。
李佑又道:“世上許多讀書人,滿口仁義道德,實則男盜女娼,某打心眼裡瞧不上。諸位好漢卻不同,言出必行,一諾千金。可不是這個道理?”
“說得好!”蘇諢拍案叫絕——這蘇家旁支,怕是沒少受讀書人的欺辱。
酒過三巡,李佑已套得如下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