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一,管仲鎮鐵腳會現有會員一千餘人;
其二,會員需按月繳納會費,若遭欺壓,可獲會社庇護,還能規避官府徭役;
其三,大小頭目皆已半脫產,脫離苦力勞作。
簡言之:此乃唐末版“行會組織”!
自唐中期以降,各類會社如雨後春筍。
文人結社如“詩會”“文會”,後期漸涉政治;
商業行會如米行、布行之會,應運而生;
底層百姓則抱團組成“義助會”,依地域、功能不同,又有合會、集會、善會等諸多名目。
究其本質,無非是窮苦人抱團取暖、求生存罷了。
然此類會社,終難脫腐化變質的窠臼。
眼前這鐵腳會,便已開始向小攤販收取“保護費”。他們說起此事時,竟還頗為自得,自認護得攤販平安,全然不管他人是否心甘情願掏錢。
李佑搖搖晃晃起身,抱拳道:“諸位兄長,某不勝酒力,改日再與諸位痛飲!”
“好……好說!”孫顯宗扶著桌案起身,勾住李佑肩膀。
張鐵牛也喝得醺然,攥著李佑的手道:“小郎君說話就是中聽!明日再飲一場如何?日後若有搬貨之事,差人知會一聲,某定當全力效勞!”
“說這些作甚,都是自家兄弟。”李佑拍著他的肩膀。
孫振宗笑道:“正是,自家兄弟!”
又一番寒暄,眾人方散去。
李佑回到櫃檯,酒意盡褪,喚來夥計問道:“這管仲鎮除了鐵腳會,還有哪個會社最是厲害?”
“自然是船會。”夥計答道,“船會皆由船工組成,大當家稱舵主。鐵腳會管陸上,船會管河道,向來井水不犯河水。”
李佑又問:“可有農會?”
夥計笑道:“農會倒也有,卻大多短命,規模也小,不過是結夥互濟罷了。十多年前有個‘蒼社’,糾集千餘佃戶入會,還教孩童唱什麼‘裂裳為旗,銷鋤作刀’,喊什麼‘鏟主奴貴賤,平世間窮富’,社主自號‘剷平王’。剛起事,尚未驚動官府,便被鄉老帶著家奴剿滅了。”
李佑心道:“剷平王”這名號倒是響亮,比那些流寇的匪號強多了。看這口號,想必“剷平王”也是讀過書的,連造反都帶著文氣。
莫看河南地處中原,若論起義頻次,堪稱大唐之首。
尤其是汝南一帶,造反如同家常便飯,失敗便進山為匪。為此,朝廷不僅設河南節度使,還另置汝南節度使,專司鎮壓起義、清剿匪患——汝南節度使一職直至唐末仍存,此地叛亂之頻繁,縱是改朝換代也難止息。
兩年前,福建農民起義,流竄至河南,與汝陰反賊合流,至今未平。
素有才名的“赤水六俊”,在鄉試歸鄉途中,竟遭汝陰反賊劫殺,四人殞命。
汝陰知縣如今已不敢出城理事。豫南造反之勢愈演愈烈,李佑聽了,竟有些心癢難耐,想去會一會這些豪傑。
李佑正與夥計談論會社之事,蘇如鶴、蘇爽主僕二人忽然來到酒樓。
“書局已談妥,”蘇如鶴端起茶壺灌了幾口,“只要咱們出錢,便可代印。但印出之物需自行售賣,書局嫌咱們無名氣,不願經手。”
這便是自費刻書,自負盈虧了。
蘇爽忍不住道:“兄長,那什麼旬刊能賣得出去嗎?依我看,不如直接刻小說,《射鵰英雄傳》必定暢銷!”
李佑笑道:“不可直接賣小說。一旦暢銷,必有無數盜印,銀錢都讓盜版的賺去了。咱們不如細水長流,每月連載三次如何?想看後文,便得乖乖買我的《李氏旬刊》!”
這《李氏旬刊》,便是李佑的輿論陣地,兼以連載小說賺些銀錢。
李佑指著身後戲臺道:“蘇爽,你便來酒樓說書。每期刊物只說三分之一,勾得他們心癢難耐。餘下三分之二內容,若想看,便掏錢買刊——如此,便是旬刊辦得再差,也不愁銷路。”
蘇如鶴不解道:“何必這般麻煩?若怕盜印,一冊冊賣小說便是。”
“與你說了你也不懂,”李佑直接問道,“你可信得過我的本事?”
蘇如鶴點頭道:“自然信得過。”
李佑勾住蘇如鶴肩膀道:“既信得過,便照我說的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