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位之論,人人平等,張督學看了都說好!”
“快來看,快來買啊,《射鵰英雄傳》出新的啦!”
“豪門士族穢事錄:強佔民田、私蓄孌童!”
“科舉舞弊真相:科舉落榜生黃巢揭發黑幕!揚言要打進長安比考進長安容易”
“……”
蘇爽和蘇瑜,兩個書童四處奔走,忙著將《李氏旬刊》賣給客商。
無奈,客商流動性太大,小說連載很容易斷檔。
一個前兩天買了雜誌,還沒來得及離開的客商,趕忙對長隨說:“快把《旬刊》第二期買來!”
沒過多久,長隨買回雜誌,對客商說:“老爺,《旬刊》提價了。價錢翻番,頁數卻少了許多。”
客商竟然笑道:“確實該提價,以前賣得太便宜。我還怕他們虧本,不出第二期呢,那小說豈不是沒得看?”
“老爺仁義。”長隨奉承道。
客商直接翻到最後,捧著小說慢慢閱讀。
讀著讀著,突然沒了下文,這讓客商心裡直癢癢,這隻得轉讀政論《黃巢論》。
文中痛陳河東裴氏、清河崔氏等士族強佔民田、私蓄孌童,更揭露科舉舞弊黑幕——黃巢曾以頭名中舉,卻因未向主考官行賄,被誣“卷面不潔”黜落。
張守義滿懷對豪門士族的憤慨,寫文章時對他們更是毫不留情地批判。
這一期的《黃巢論》,不但揭露科舉的黑暗,更是直指士族“世代簪纓,盡是衣冠禽獸”:“所謂清流門閥,私設刑堂虐殺奴婢,強佔民女充作家妓,田連阡陌卻使百姓易子而食!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客商反覆研讀此文,打算好好收藏,拿回福建老家去吹噓。
直到最後,客商才開始看《格位論》。
先是震驚,接著覺得有理,隨後滿心歡喜。
他本是佃戶出身,因家裡欠租,被賣給地主抵債。做了幾年雜役,又跟著少爺外出經商,一開始只是個跑腿的小嘍囉。
憑藉聰明勤奮,他一步步往上攀升,拼搏三十年,才有瞭如今的地位。
他也購置了家業,甚至娶了嬌妻美妾。然而,他依舊屬於卑賤的家奴!
這種情況極為常見,唐朝中期曾有過家奴反抗事件,藩鎮互相攻防。叛軍攻入城池,王某帶著錢財逃回故鄉,坐著豪車、帶著僕從去見知縣,在縣衙館舍外遇到舊主人。他被主人暴打一頓,打掉兩顆牙齒,轉身就煽動全縣家奴造反。
一個地方軍將,錢財豐厚,僕從眾多,卻還是家奴出身,連賣身契都還在主人手中。
這樣的家奴,不缺錢,不缺勢,唯獨缺身份!
嗯,還缺一樣,人格上的平等。
客商反覆誦讀《格位論》,甚至逐字逐句背下來,然後小心翼翼地將雜誌收入懷中。
“曠世奇文!”在懷中捂了一陣,他又把雜誌拿出,輕撫封面自語:“李子曰先生若在長安,必遭士族絞殺,幸好躲在這管仲鎮……”
突然,客商大喊:“快快去買書,把《李氏旬刊》買一百本回來!”
碼頭上。
“買一百本?”蘇爽以為自己聽錯了。
長隨扔去一錠銀子:“這是二兩,快快稱重,我還要趕回去見老爺呢。”
蘇爽全程一臉懵,不明白這人發什麼瘋,心裡想著下一期還得漲價,至少得把本錢收回來。
客商得到一百本雜誌,頓時視若珍寶。
他這種情況屬於豪奴,豪奴之間也會組建同仁會社。把雜誌買回去,讓社員們暗中宣傳,“格位論”知道的人越多越好!
……
鼎盛樓。
今天的戲曲終於演完,陳壽郎回到後臺卸妝,他是新近走紅的旦角。
或許是演女人的戲太多,即便離開戲臺,舉手投足間仍帶著幾分嫵媚。
陳壽郎還沒坐穩,就有一個家奴進來,賠笑道:“郎哥兒,我家老爺有請,今晚務必去一趟。”
“我曉得了。”陳壽郎面無表情,聲音卻透著嬌俏。
家奴聽得心頭一顫,隨即渾身一陣惡寒,忙說:“那……那我在外面候著,已經備好了轎子。”
“便去等著吧。”
家奴離開,陳壽郎枯坐在那兒,連妝都不想卸了,只是茫然發呆。
綠帽子,縮頭龜,都是對同一類群體的稱呼——出身樂籍的男人。
賤籍中的賤籍,平時必須戴綠頭巾,腰間繫著紅搭膊,一出門就會被認出。
即便到了乾符年間,官府管理沒那麼嚴苛,但在許多特殊場合,他們依舊必須佩戴綠頭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