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塢子水驛,再往前便是大澤。
幾個蘇家船工,說什麼都不肯再往前,害怕遇到大澤裡的水匪。
李佑也不好逼迫他們,乾脆就在驛站住下,自己掏錢置辦年貨,眾人在此歡度新年。
在驛站逗留數日,陳壽郎的傷勢已然痊癒,前額髮際線處留下一道大疤。
跟驛卒一打聽,原來不用進大澤。塢子水驛位於三岔河口,西邊那條就是黃河支流,沒必要從大澤繞一圈。
來往商船很多,李佑四人付了船費,便坐商船直奔汴州而去。
幾天之後靠岸,岸邊便是繁塔!嗯,繁塔始建於後周時期,此時尚未存在。但此地繁華依舊,乃是中原要地。
李佑等人在汴州稍作停留,補充了些物資,又換船繼續往南。
中途有三道宦官私設的關卡,又在襄邑縣遭遇一次水匪。水匪也不直接動手,只是把商船給圍了,得到幾貫銅錢便放行,看那模樣更像是來收稅的。
抵達許州府,潁水有一支流叫做潩水。李佑僱船沿潩水而上,三日之後來到一處谷地。
四面皆山,一水穿過,中間谷地形似井底,四面山峰形似井壁,謂之“井谷鎮”,朝廷在此設立“井谷巡檢司”。
“李相公,前面有關卡,”船工突然提醒道,“若是過關卡,過稅你得自己出。若不想多給銀子,可以在這裡就下船。”
“那便下船吧。”李佑說道。潩水是豫中通往湖廣的水路要道,宦官在此私設關卡撈錢,也是預料之中的事情。
四人下船步行,客船則調頭回許州。
李佑一路觀察山勢,來到谷口處,頓時驚歎道:“在此陳兵五百,修築水寨,就可抵擋數萬大軍。”
張守義笑道:“你還得建水師才行,否則官兵直接坐船就能入谷。”
“確實。”李佑點頭說。
谷中是個封閉世界,被四面山峰給封死。耕地比較稀缺,許多山坡都被開墾出來,種著一些雜糧來增加糧食產量。李佑一路打聽,終於找到巡檢司所在,竟是一座破廟……
幾個弓手正躺地上曬太陽,見到李佑四人也不吱聲,甚至連眼睛都懶得睜開。
“請問蘇巡檢在嗎?”李佑問道。
弓手並非什麼兵種,而是巡檢司計程車卒,兼職民警、刑警和武警。
那些弓手終於睜眼,其中一人問:“找四爺有事?”
李佑拱手道:“我們是蘇巡檢的家人,他兩年沒回家過年,老爺讓我來看望一番。”
“那便是自己人了,我這就帶你去。”一個弓手拍屁股起來帶路。
李佑邊走邊問:“你們的巡檢司衙門怎是破廟?”
那弓手鬱悶道:“衙門被宦官給佔了,油水也撈不著了,整個巡檢司跑得就剩咱幾個。”
“原來如此。”李佑感覺有點意思。
又繼續打聽詳情,原來蘇珙勤王有功,被扔來井谷鎮做巡檢,他麾下匪賊也搖身變成巡檢弓手。
剛開始還挺滋潤,畢竟守著一個商業小鎮。可就在去年,突然空降稅監,帶著十多個打手而來。宦官二話不說,就把巡檢司衙門霸佔,又出錢引誘弓手投靠。
蘇珙手下計程車卒,三分之一投靠宦官,三分之一選擇離開。開春之後,陸陸續續又走一些,此時只剩下六個弓手。
如此這般窩囊,純粹是宦官的身份,殺害宦官形同造反,因為宦官代表著皇命。
眾人很快進入小鎮,只有沿河的一條街道,規模完全不能跟管仲鎮相比。
“四爺便住這裡。”帶路弓手指著一棟民居說。
敲門一陣,黑人壯漢出來。
李佑頓時笑道:“鐵奴,咱們又見面了。”
黑人壯漢撓撓頭,對李佑毫無印象,但還是放他們進院子。
非常普通的民間小院,蘇珙正在院中舞劍,舞的明顯還是醉劍。這貨手裡拎著酒壺,腳步踉蹌,連站都站不穩,鬍子拉渣也不知多久沒打理。
“四叔!”李佑喊道。
蘇珙醉眼朦朧,歪歪倒倒提劍走來,盯著李佑看了半天:“你是……大哥院裡那個……”
李佑拱手笑道:“我叫李佑,拜見四叔。”
“大哥讓你來尋我?”
蘇珙打個酒嗝,搖搖晃晃說:“老子……不……不回去,老子不是蘇家的……人!”
蘇珙的妻子早死,領了一個女兒回家,卻不被蘇老太爺認可,氣得這貨直接帶著女兒走了。
“爹爹,有客人來了?”蘇如惠從屋裡走出。
觀其髮髻,便知已經嫁人,這裡很可能是蘇珙的女婿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