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收了錢就得辦事。”李佑不禁笑道。
鐵腳會早已從最初的苦力工會,徹底淪為混混組織。街面上的小攤販,說是加入鐵腳會,實則是給混混們交保護費。
平日裡收保護費收得輕鬆愜意,現在自然得有所表示。
李佑問道:“大掌櫃呢?”
繪彩回答道:“去鎮口開會了,商量怎麼應對那些稅吏。”
傍晚時分,大掌櫃蘇喜回來了,一進門便急忙吩咐:“準備棍棒,店裡的夥計們,明天一起上街!”
“喜叔,這是要做什麼?”李佑問道。
蘇喜把李佑拉到角落,低聲說道:“上面的老爺們已經在各鄉鎮串聯好了,明天一起上街抗稅,把那些稅吏全都趕回縣城去!”
這倒有點意思。
第二天上午,整個管仲鎮都行動起來,無論是攤販還是酒樓夥計,每人都手持一根棍棒。
鐵腳會充當抗稅的主力,待稅吏下船之後,立刻將碼頭圍得水洩不通。
稅吏們絲毫沒有察覺到異樣,依舊大搖大擺地往前走,一直走到攤位前才停下腳步。
小攤販們手提棍棒,沉默不語。
其他商販也都停下生意,紛紛拿出棍棒。
“你……你們這是要幹什麼?”
稅吏們終於意識到不對勁,嚇得轉身就想逃跑,卻被身後的鐵腳會成員堵住了退路。
“打!”眾人齊聲吶喊,一擁而上,對稅吏們拳打腳踢,稅吏們頓時哭爹喊娘,漸漸的,慘叫聲也越來越微弱。
當場就有兩個稅吏被打死,其餘的也都不同程度受傷。
李佑目睹了整個過程,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定義這場行動。
士紳們暗中串聯,商賈們在背後指揮,工會成員、攤販、夥計紛紛親自上陣。
這算是暴力抗法嗎?
可問題是,此次增稅真的合法嗎?
即便連續兩次提高門攤稅,整個潁上縣的稅務總額,也不過區區四百貫銅錢,聖上增稅的本意其實並未增收太多。
但到了宦官手中,實際徵收的稅額卻高達一萬多貫,縣令、文吏、皂吏們也趁機撈錢,全縣的門攤稅竟接近二萬貫。
全縣士紳聯合起來,一起暴力抗稅,把縣令嚇得躲在家裡不敢出門。但那宦官卻毫無懼色,親自帶著家丁,氣勢洶洶地直奔汝陰蘇氏祖宅。
宦官手持皮鞭,指著蘇元真說道:“潁上一縣,管仲鎮最為富庶,全年門攤稅提至二千一百貫。你是蘇氏族長,給你半個月時間,若徵收不齊,我就直接來蘇家要銅子!”
“咳咳咳咳!”
蘇元真被氣得連聲咳嗽,虛弱無力地說道:“公公明鑑,老朽體弱多病,且久居汝陰,實在是管不了穎上管仲鎮那邊的事。還請公公……”
“抬進來!”宦官毫不留情地打斷他的話。
宦官帶來的家丁,都是在本縣招募的混混。這些混混狐假虎威,竟抬進來一口薄皮棺材。
蘇元真嚇得臉色慘白,面無人色。
“半月之後,若門攤稅還收不齊,你就自己躺進去吧!”宦官扔下這句話後,便揚長而去。
蘇元真氣得直跺腳:“豈有此理,簡直欺人太甚!”
士紳們趕忙聚在一起商議對策,卻始終想不出什麼好辦法,最後只能決定去求見河南道觀察使和巡按御史,希望他們能主持公道。
然而,那些巡按御史,本就是聖上親自提拔的,又怎會去管這徵稅宦官的閒事?
河南道觀察使已經換成了李適之,這人倒是有些能力。但如今朝中局勢複雜,他不敢輕易得罪宦官,一心忙著修繕洛陽城的宮殿樓閣,順便從中撈些銀子。
這一番短暫的較量,宦官佔了上風。
各家只能湊銀子交稅,二千一百貫而已,對於士紳們來說,倒也拿得出來。更何況,小攤販們也得分攤一部分,如此一來,每家每戶分攤到的數額倒也不算多。
但是,明年要是繼續增稅該怎麼辦?宦官的貪慾是無窮無盡的,縣令和皂吏們也都在一旁虎視眈眈!
這還僅僅是門攤稅,他們的茶廠、造紙廠……哪一個行業不在增加工稅?
沒辦法,只能將這些負擔轉嫁給工人和農民!
工人的工資,整體下降;佃戶的田租,整體上升。
就連家奴們的月錢,也跟著減少,社會底層到處都瀰漫著不滿的情緒。
臨近年關,那宦官竟在潁上私自設立四道關卡。
一道設在潁河鎮,一道設在石塘鎮,一道設在汝陰鎮,一道設在上蔡鎮,將潁上縣的幾條主要商業水道全部封鎖。
宦官不敢對紙張(文化用品)收稅,便另立名目收取“坐艙稅”,但凡過往船隻,都得交錢。
如此一來,外地客商也叫苦不迭,卻又只能硬著頭皮交錢。同時,一邊提高商品價格,一邊壓榨船工的工錢。
船工們本就辛苦,這下更是怨聲載道,船會內部的怨恨也在逐漸加深。
李佑冷眼旁觀著這一切,只盼著那宦官再鬧出些更大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