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船連夜啟程,僅靠著幾盞燈籠照亮河道。
張鐵牛將斧頭插回腰間,又拿出一個布袋,把孫氏兄弟的腦袋裝了進去。
李佑介紹道:“這是我的恩師張老先生,這位是鐵腳會的張鐵牛。”
張守義並不輕視底層百姓,抱拳道:“幸會!”
“我已不是鐵腳會的人了,”張鐵牛氣憤地說,“如今的鐵腳會,全是一幫不講義氣的混蛋!”
李佑笑著說:“鐵牛兄弟確實仗義,竟敢冒著危險去取回首級。”
“兩位哥哥身首異處,我就算死,也得讓他們入土為安,”張鐵牛一拍桌子,“倒是你這小相公,細皮嫩肉的,見了腦袋居然不害怕,還算有點膽量。”
李佑身邊正缺人手,便生出招攬小弟的念頭,故意放聲大笑:“你要是去縣城打聽打聽,就知道什麼叫真正的膽氣了。”
張鐵牛不屑道:“難不成,你在縣城也幫誰拿回過腦袋?”
李佑從炭爐上取下水壺,給兩人倒了杯茶,說道:“師爺和縣尉,收了我的錢不辦事,還想把我關進大牢。我一氣之下,就把他們都殺了,又順便收拾了幾個礙事的衙役,最後一把火把縣衙燒成了灰燼。全縣的戶籍黃冊、賦稅賬本,現在都已經化為飛灰了。”
張鐵牛笑著端起茶杯,卻被燙得連忙吐出來,指著李佑說:“你這小相公,可真會吹牛。”
李佑捧著茶杯暖手,微笑道:“你要是不信,大可以去縣衙看看……當然,如果縣衙還沒燒光的話。”
張鐵牛隻當這是個玩笑,轉頭問張守義:“張老先生,您信嗎?”
“我信,”張守義明白李佑的意圖,“幹出這麼大的禍事,我們師徒二人,只能畏罪潛逃了。”
張鐵牛看看張守義,又看看李佑,突然覺得這事似乎是真的。
不然的話,師徒倆為何要連夜乘船離開管仲鎮?
張鐵牛目瞪口呆,他覺得自己摸黑去取首級,已經夠膽大妄為了,沒想到還能碰到在縣衙殺人放火的狠角色。
“小相公,”張鐵牛豎起大拇指,“你是條好漢,鐵牛我心服口服!”
李佑問道:“鐵牛兄弟,你要把兩位孫兄的首級帶到哪?”
“不是去鎮上,往回走一點,”張鐵牛說道,“兩位孫家哥哥的老家,就在汝陰,屍身偷偷埋在林子裡,我把腦袋送去和屍身合葬後就離開。這潁上我是待不下去了,蘇諢那傢伙正派人四處找我呢。”
“你可有去處?”李佑又問。
張鐵牛搖搖頭:“還沒想好,走到哪兒算哪兒,大不了換個碼頭做苦力。”
李佑微笑道:“今後就跟著我吧。”
“跟著你讀書考科舉嗎?我可當不了書童。”張鐵牛連忙擺手。
李佑反問:“我都把縣衙燒了,你覺得我還能去考科舉?”
“呃。”張鐵牛頓時語塞,撓著頭傻笑起來。
李佑又問:“我打算換個地方幹一番大事,你有沒有興趣?”
“幹大事就幹……什麼?你要造反!”張鐵牛驚得直接站了起來。
這聲音太過響亮,連幾個船工都聽到了,嚇得渾身一顫,差點就想跳河逃走。
李佑趕忙嘆息:“唉,小聲點,坐下說話。”
張鐵牛連忙壓低聲音,坐回去問道:“小相公,你真的要造反?”
李佑沒有回答,而是問道:“你家裡還有幾口人?”
“都死光了,就剩我一個,”張鐵牛回憶道,“十多年前,潁上遭遇大災,家裡人全都餓死了。當時我才十五歲,多虧知縣老爺心善,讓我跟著修水渠才勉強餬口,後來就到管仲鎮當了苦力。可惜啊,我活了快三十歲,就只遇到過那麼一個好官。”
李佑開始引導他:“若咱們造反得了天下,就絕不準有貪官欺負百姓!你知道漢高帝劉邦是怎麼整治貪官的嗎?”
張鐵牛搖頭說:“不知道。”
李佑說道:“劉邦出身農家,早年也只是個小亭長,生活並不順遂。當時秦朝苛政,百姓苦不堪言,貪官汙吏橫行。劉邦看不慣這世道,斬白蛇起義。他深知百姓疾苦,痛恨貪官,所以得了天下後,對官員要求極嚴。”
張鐵牛好奇道:“怎麼個嚴法?”
李佑說道:“官員若有貪汙受賄、欺壓百姓之舉,嚴懲不貸。輕者丟官罷職,重者性命難保。他要讓天下百姓都能過上安穩日子。你說,這樣的皇帝是不是值得追隨?”
張鐵牛點頭道:“那確實是好皇帝,可咱們……能行嗎?”
李佑繼續道:“劉邦當年不過是個小小亭長,手下也就那麼些人,最後卻能打敗項羽,奪得天下。咱們為何不能?只要咱們一心為百姓,必定能招攬更多人追隨。你想想,跟著我幹一番大事業,將來也能封侯拜相,名垂青史。”
張鐵牛眼中閃過一絲光芒:“封侯拜相?”
李佑趁熱打鐵:“沒錯,就像劉邦手下的韓信、張良、蕭何,他們原本也都是普通人,可跟著劉邦,都成就了一番偉業。你難道不想像他們一樣?”
“封王?”張鐵牛嚥了咽口水,有些懷疑,“就咱們三個,造反能成功嗎?你還是個書生,人家都說秀才造反,十年不成。”
李佑用不容置疑的語氣說:“當年做一亭長都能得天下,我為什麼不能!”
張鐵牛嘀咕道:“劉邦皇帝那是星宿下凡。”
“你怎麼知道我就不是星宿下凡?”李佑反問道。
“這個……”張鐵牛隻能撓撓頭。
這傢伙看起來不太聰明的樣子,可惜自己現在家底太薄,暫時招攬不到更有智謀的人。
李佑說道:“我幫你埋葬兩位孫兄的腦袋,你就跟我一起幹大事。怎麼樣?”
張鐵牛立刻點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