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船一路往西行駛,很快就能遠遠望見汝陰鎮。
張鐵牛走到艙外,在黑暗中仔細觀察了一陣,突然喊道:“就在前面靠岸!”
張守義留在船上等候,李佑和張鐵牛一起上岸去埋人……確切地說,是埋腦袋。張鐵牛似乎對這裡很熟悉,摸黑來到一片小樹林,指著樹下插著一根棍子的地方說:“兩位哥哥就埋在這裡,不敢起墳,也沒有立碑。”
李佑在黑暗中摸索了一陣,問道:“你事先沒準備鋤頭?”
“忘了,”張鐵牛猛地一拍腦袋,然後遞給李佑一把斧頭,“就用這個吧,剛埋不久的地,土還比較松。”
李佑真想一斧頭劈過去,就這玩意兒,得挖到什麼時候?
兩人只好用斧頭刨土,大冬天的夜裡,很快就累得滿頭大汗。
突然,李佑低聲說:“別動,有人來了。”
張鐵牛立刻停止動作,趴在樹後偷偷觀察,只見幾盞燈籠由遠及近。
那些人也走進了小樹林,一共四人,其中兩人抬著一個麻袋,另外兩人扛著鋤頭。
“就埋這裡吧。”
“大半夜的,埋什麼埋?直接扔河裡算了。”
“對,綁上幾塊大石頭,扔河裡就沉下去了。”
“黑乎乎的,上哪兒找大石頭?就這樣扔下去,泡幾天就爛了,保證他親孃都認不出來。”
“……”
這些人朝著河邊走去,正好從離李佑不遠處經過。
張鐵牛低聲說:“是殺人拋屍的,這閒事管不管?”
“不管,”李佑說道,“別節外生枝。”
突然,又聽到其中一人說:“嘿,還在動呢,這傢伙命可真硬,打成這樣居然還沒死。”
“大冷天的,扔到江水裡,不淹死也得凍死,看他還能硬到哪兒去。”
“要我說啊,老夫人也太狠了些。”
“狠什麼?這傢伙先是勾引老爺,又爬上了少爺的床,不被老夫人打死才怪呢!”
“……”
張鐵牛聽得目瞪口呆,這話裡的資訊量可不小,居然有人父子通吃,要是傳出去,絕對能轟動整個潁上。
“人還沒死,救不救?”張鐵牛問。
李佑已經放下斧頭,提著兩顆腦袋衝了出去。
“什麼人?”對方大驚失色。
李佑伸直雙手,將兩顆腦袋舉在身前,以此來擋住自己的臉。也不管對方能不能看清楚,他學著殭屍的樣子一蹦一跳,嘴裡還發出瘮人的怪笑聲。
那些人已經嚇得毛骨悚然,提著燈籠小心翼翼地往前照,猛地看到兩顆腦袋。
“鬼呀!”
“快跑,是山魈,會吃人的!”
扔下麻袋和鋤頭,眾人嚇得驚慌失措地逃竄,有個人甚至連燈籠都扔了。
李佑撿起燈籠,用火摺子重新點亮,解開麻袋檢視情況。
裡面的人滿臉是血,看不清長相,伸手一探,發現還有氣息。
李佑把鋤頭扔給張鐵牛,說:“你自己挖土,我把人扛回船上。”
“你去吧。”
張鐵牛高興地跑過去撿鋤頭,他用斧子刨土都快累瘋了。
李佑扛著麻袋回到船艙,先把人放在火邊取暖,不然肯定會被凍死。
張守義問:“這是什麼人?”
李佑回答:“不知道,有人要拋屍,還沒死透,能不能活下來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解開麻袋,只見此人渾身是血。
李佑很快在他頭部發現傷口,似乎是被棍子砸的,在前額髮際線處,被砸出一道大口子。頭上還有好幾個包,顯然是被亂棍打的。
船上也沒有什麼醫療用品,李佑只能徒手將翻開的頭皮按回去。
至於其他的,只能聽天由命了。
他又拿出一件乾淨的衣裳,撕下布片當作繃帶進行包紮,手法比給畜生治傷還簡陋。
再撕下一塊布,李佑給此人擦拭臉上的血跡。
突然,李佑表情變得古怪,忍不住吐槽道:“今天的遭遇可真是離奇,上午殺人放火,晚上又接連遇到熟人。”
張守義問:“你認識這人?”
“打過交道,”李佑解釋說,“戲班裡的旦角,也是個苦命人,叫什麼名字我記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