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艙內,密密麻麻擺滿了碑帖,四處散亂著新寫的筆墨。蘇皓鬍子拉碴,面容顯得有些憔悴。
此時,商船已過了鄢陵城。一路上,他都在鑽研啟功體。
“啪!”蘇皓將毛筆狠狠一扔,叫來船上的李佑,先是洗臉讓自己清醒些,接著對著銅鏡颳去雜亂的鬍渣。
不多時,李佑敲門進來:“公子喚我何事?”
蘇皓指著滿地的碑帖說:“把我的字帖都收起來。”李佑只得彎腰收拾字帖。
蘇皓揹著手站著,突然問道:“你真的出身於皇室宗蕃?”
李佑回答:“只是普通支脈出身,聽說祖上有人做過王爺。”
“原來如此,”蘇皓十分篤定地說,“令尊所創字型,博採眾家之長,吸納歷代名家精髓,非得有海量名帖供其借鑑不可。此體看似簡單,卻包羅永珍,區區一個普通儒戶,根本沒那個底蘊能創出!看來令尊一家還真是皇親國戚”
“可惜呀,可惜”。
李佑對書法沒什麼研究,此刻只能敷衍道:“那當然,我爺爺是太宗皇帝第16代玄孫,我是第18代。”
蘇皓居然信了,不再追問底細,提醒道:“令尊字型,獨成一派,初學者不可過多接觸,否則書法必然走入邪道。”
“公子教誨得是。”李佑虛心應道。“去吧,我想一個人靜靜。”蘇皓揮了揮手說。
李佑收拾好各種字帖,躬身退出房間,順手把艙門關上。
蘇皓又提筆寫下幾字,左看右看,滿心煩悶,已有些走火入魔的跡象。
啟功體的書法,筆力雄渾,結構穩固,可惜沒有神情。蘇皓研究了好些日子,已經有些被帶偏了,筆力的雄渾他沒學到,原本的字型風格反而被破壞得厲害。
就好像武林高手,偶然得到一本奇門禁笈,修煉之後卻弄得經脈紊亂。
學不來,真學不來,再學下去人都要廢了!
蘇皓平復了下情緒,拿出一張名家碑帖,就像剛學寫字的孩童,小心翼翼地臨摹起來,試圖把啟功體的影響徹底消除。
臨摹了一會兒,蘇皓又再次撿起扔掉的啟功體字帖。
反覆對比,仔細品味,若有所思。
不必學其形,只需會其意,我也能自成一家啊!
……
李佑並不知道,自己寫出的那些字,竟讓蘇皓經歷一場書法蛻變。
他此刻站在甲板上,遙望著運河兩岸的景象。
鄭州南北,彷彿兩個世界。
坐船一路行來,景色越來越蔥鬱,似乎從地獄重返人間。
今年的旱災,主要集中在兩個道。
一是河南道,二是都畿道,鄭州雖然屬於河南,但它是隸屬於都畿道由東都洛陽直轄的
河南都只有部分地區受到波及。更可怕的是,河南道好歹下過幾場雨。而都畿道,從前年一直旱到現在,期間只有幾場區域性降雨,雖然黃巢還沒有起義自稱“沖天大將軍”。
但面對如此嚴重的災情,也有大量活不下去的流民選擇進攻縣城,面對揭竿而起的農民軍,只有少數地方官在艱難應對。至於中央朝廷,不但沒有撥款賑災,竟還在對關內道百姓加徵賦稅!
“這是你的兵器?”
身後傳來周武的聲音,這廝依舊揹著熟鐵棍,手裡還拿著李佑那杆長矛。
李佑抱拳道:“正是。”
“接著,”周武把長矛扔過來,笑道,“左右無事,比劃比劃。”
李佑順手接住長矛,擺出“準備格鬥”的架勢。但長矛跟長槍區別很大,他一手握著矛身中端,一手位置相對靠後,雙腿略微呈半弓步站立。
周武空手站著,大大咧咧地說:“來吧。”
李佑凝神屏氣,突然身體前傾,一個突刺扎向對方腰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