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崔洋可顧不上這些,有了錢糧和人力,他便著手建立官倉,把糧食借給災民當作種子。
對於那些實在沒有田地耕種的災民,他採用類似於“以工代賑”的辦法,讓他們修繕縣城、疏通河道,還重新修建了已經廢棄的管城驛。
如此一來,崔洋忙得昏天黑地,早把李佑的事情拋到了九霄雲外。
蘇皓再次見到崔洋,已經是半個多月之後了。
崔洋麵容憔悴,身形也消瘦了不少,看到蘇皓,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大昭兄,你倒是清閒自在,小日子過得有滋有味啊。”
蘇皓長嘆一聲:“唉,旂召兄,你又何必如此呢?你這烏紗帽,恐怕戴不了多久了。”
崔洋苦笑著擺擺手:“我本就不是當官的料,早點罷官回家也好。一人丟官,能救萬千百姓的命,這筆賬怎麼算都划算。佛家常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這次救了這麼多人,說不定能給子孫積下不少福澤。”
蘇皓無言以對,心中滿是敬佩,鄭重地整理衣冠,對著崔洋深深作揖。
崔洋笑著說:“我已經派師爺去鄭州府了,讓他去和知府、觀察使周旋。只希望這頂官帽能多戴些時日,撐到明年開春,別讓百姓在青黃不接的時候再遭饑荒。”
蘇皓心情沉重,慚愧道:“旂召兄心懷百姓,我自愧不如。”
崔洋突然大笑起來:“反正我這知縣,也是花了不少銅子才買來的。丟了就丟了,就當那些錢扔到勾欄瓦舍裡去了。”
蘇皓被他的話逗笑,打趣道:“這吏部的官員,還真像那勾欄裡的姑娘,只要給夠銅子,什麼人都能當官。”
崔洋笑得更厲害了:“這麼說,吏部簡直就是天下第一勾欄!”
蘇皓接著調侃:“尚書就像是老鴇,侍郎則是龜公。”
“哈哈哈哈哈!”兩人笑得前仰後合,崔洋突然收住笑容,咬牙說道:“大昭兄,你說咱們寒窗苦讀,最後到底算什麼?是那出賣色相的姑娘,還是尋歡作樂的恩客?”
蘇皓沉吟片刻,小聲說:“大概是那身不由己的姑娘吧。”
崔崔洋神情堅定:“就算是落入風塵,我也要做那挺身而出,救國護民的紅線女。”
蘇皓撇了撇嘴:“那我最多也就當個詩才卓絕的薛濤。”
“薛濤也足夠了,”崔洋神情悲憤,“這天下的官吏,有幾個能有良心?能像她們那般留下才情與俠義之名,就已經很難得了。”
兩人越聊越投機,最後乾脆登上城樓,一邊喝酒一邊暢談。
夕陽西下,餘暉灑在兩人身上。
蘇皓站起身,抱拳道:“旂召兄,我是來向你辭行的。”
“什麼時候走?”崔洋問道。
“明日便啟程。”蘇皓回答。
“一路順風。”崔洋說道。
蘇皓又說:“之前那個進獻破敵之策的孩童李佑,我想收他做我兒子的書童。可他一直沒給我答覆,估計是在等你回來。”
崔洋皺了皺眉頭:“何必如此為難一個孩子呢?”
蘇皓無奈地說:“我也是沒辦法啊。我蘇家如今日漸衰敗,犬子又生性愚鈍。我要是哪天不在了,他肯定守不住家業,遲早會被族裡其他人吞併。我得給兒子找個能輔佐他的人。”
“大昭兄也是用心良苦。”崔洋表示理解。
蘇皓接著說:“這孩子聰明伶俐,將來必成大器。若他真有經天緯地之才,我也會助他飛黃騰達,成為我蘇家的助力;若他只是中等資質,也能幫著犬子守住家業。怎麼看,我都不虧。”
崔洋笑道:“你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盤。也罷,我讓人封二十貫開元通寶給他,也幫你斷了他的念想。”
說著,又忍不住調侃,“好好培養這孩子,說不定他以後能入朝為官,到時候再結個兒女親家,你蘇家不就又能興旺起來了?”
蘇皓哭笑不得:“旂召兄,你就別再打趣我了。”
崔洋笑罵道:“你啊,兩個舉人,算計一個小孩子。真是沒臉沒皮,厚顏無恥!”
蘇皓為自己辯解道:“我雖算計他,但也沒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說不定還救了他們兄妹倆的命呢。”
“要不是看在這點上,我才不會幫你,”崔洋又忍不住爆了句粗口,“你這傢伙雖然精明世故,但好歹還有點良心。不像朝堂上那些人,簡直就是一群沒心沒肺的禽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