繪彩、樂弦、賦才,此刻都在認真讀書。
蘇皓離家大半年,如今回來,一有空閒,必然考教他們的功課。
三人讀得抓耳撓腮,好賴能背誦一篇,立即結伴去找李佑耍子,順便試探李佑的深淺虛實。
柳夫人以為李佑要做小少爺的書童,他們則以為李佑要做大少爺的僕僮。
李佑正在屋內練矛,小妹抱著木偶幫忙計數。
“哥哥,哥哥在家嗎?”三個家僮拍門大呼。
小妹跑去墊著腳開門。
三人也是有趣,齊刷刷抱拳:“見過姐姐。”
李萱不知如何應對,只得咧嘴報以微笑,門牙今天又掉了一顆。進得屋內,樂弦看到長矛,頓時喜道:“哥哥也練兵器?”
李佑模稜兩可說:“嗯,周叔正在教我練矛。”
樂弦疑惑道:“周爺不是使棍嗎?”
“周叔身手了得,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李佑笑道。
樂弦點頭附和:“周爺確實高明。”
賦才問道:“哥哥平時不讀書嗎?”
李佑回答:“只瞎看一些閒書,連啟蒙的《急就章》都沒讀完。”
三個家僮頓時放心,不怕在學問方面被李佑比下去。
繪彩的性格相對沉穩,樂弦則要豪爽許多,賦才這廝乾脆就是個話癆。他們僅有的共同特點,便是長相清秀,能夠帶出去充門面。
還未坐定,賦才就開始絮叨:“昨日分錢,聽說那些小子打起來了。”
李佑笑問:“沒傷和氣吧?”
“傷不了,都是自家兄弟,”賦才說道,“拳頭大的多分幾文,拳頭小的少分幾文。還是哥哥豪爽,六貫錢說給就給,我攢了好幾年也只攢到三貫銅子。”
李佑說道:“既是自家兄弟,銅子何分彼此?”
賦才讚歎:“哥哥爽快,我們就不行。每月的例錢,都發到爹孃手裡,主子給的賞錢,也多被爹孃拿走。要是哪天,我能像哥哥那般,六貫錢說給就給,我怕是做夢都能笑醒。”
“孝順父母,是應有之事,三位兄弟讓人佩服。”李佑一本正經道。繪彩不由出聲:“一樣的事情,哥哥說來就是更好聽。”
樂弦問道:“咱還沒出過遠門,哥哥且說道說道,你跟大少爺這一路上,都有什麼稀奇見聞?”
“唉,今年北方大旱……”
李佑開始講述嚴重災情,說到易子而食的時候,把三人聽得驚駭不已。
又講到亂民起事,李佑臨危獻策,崔知縣率眾夜襲,三人頓時就讚歎激動起來。
最後這段添油加醋,已經跟說書差不多,李佑也在故事中現身戰場:“我與少爺、周叔,跟隨崔知縣晝伏夜行,一口氣急行軍八十里,在五更時分來到新鄭鎮外。當時夜黑風高,賊軍大營綿延數里,探子回報說有好幾萬人。而咱們這邊,只有五百多勇士。還不是朝廷的正規軍,都是臨時招募的鄉勇……”
三人聽得一愣一愣。
李佑繼續說道:“五百多勇士,分為兩隊,圍三缺一……”
樂弦插話道:“分成兩隊,咋就圍三缺一呢?”
李佑解釋說:“小鎮建在大運河邊,運河也幫咱們圍了一面。”
“原來如此。”賦才恍然大悟。
李佑又開始胡扯:“我跟周叔,當時站在少爺左右。每人背來十多根火把,將火把全插在地上點燃,雙手再各持一隻。只聽戰鼓敲響,我們高舉火把揮舞,喊殺聲震天響,五百鄉勇鬧出數萬人的陣仗。”
賦才猛拍大腿點評:“嘿,賊軍怕不是要嚇得尿褲子!”
“可不是?”李佑又接著瞎編道,“數萬賊軍,竟被咱們五百多人嚇傻了,哭爹叫孃的滿地亂竄。我跟著少爺衝向賊營,見到營帳就燒,一時間遍地火起,把黑夜都照成了白天。周叔舉著熟鐵棍,見到賊軍就砸,一棍敲死一個,殺人不用第二招!”
樂弦聽得熱血沸騰,問道:“少爺呢?”
李佑說道:“少爺當然也驍勇無比,揮劍連斬數人。不過少爺心善,說亂賊也是吃不飽飯的可憐人。他廝殺一陣,便不願再多造殺孽,竟收劍回鞘,掏出玉佩在賊軍大營裡閒逛賞月!”
三個家僮對視一眼,已然確定李佑沒有瞎編,因為蘇皓還真能幹出這種事兒。
賦才問道:“哥哥殺了幾個賊軍?”
李佑說道:“我年幼跑不快,只殺了六個。”
嘶!
三人倒吸一口涼氣,李佑手裡居然有六條人命,這種殺坯他們怎惹得起?
一番鬼扯之後,李佑說道:“回到縣衙,因獻策殺敵之功,崔知縣賞了我二十貫銅子。”
繪彩忍不住問:“這麼說,哥哥身上一半的銅子,昨日都拿出來分給我們了?”
李佑笑道:“錢財乃身外之物,便是有幾萬兩又如何,哪比得上結交三位好兄弟?”
三人肅然起敬,驀地感動莫名。
正待再說,忽聽外面喊道:“柳夫人訓話,院中下人都快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