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前些日子的經歷,李佑早就已經適應。此乃唐末,並非和平的現代中國!
兄妹倆在遍地饑民當中穿行,無數麻木或貪婪的目光投來,他則回以兇狠的眼神。
可惜,孩童表現得再兇狠,也終究是沒有大人護著。
一個稍顯健壯的饑民,率先走到他們面前,心懷不軌地問道:“你們從城裡出來,有吃的沒?”
“沒有。”李佑面無表情地回答。
那饑民說:“我不信,把包袱開啟看看。”
李佑冷笑:“再走近些,我給你看。”
那饑民立即邁步,根本沒把李佑當回事。
一根竹竿,綁著半把剪刀,又是孩童拿在手中,能有什麼威脅?
彼此越來越近,李佑突然挺矛刺擊。
李佑沒有練過傳統武藝,不知該如何用矛,但刺殺之術卻使得很熟練。
此時此刻,對方都沒反應過來,就被竹矛前端的剪刀準確刺入咽喉。
鮮血湧出,目標轟然倒地,眼神裡全是不可置信。
飽食休養半個多月,雖然力氣依舊不大,但李佑的速度比以前更快了。四下一片驚呼,虎視眈眈的饑民們,飛快避讓李佑這個小煞星。
兄妹倆踏步向前,無人再敢阻攔。
李萱低頭去看死者的傷口,鮮血淋漓讓她頗為害怕,小手死拽著二哥的衣服往前走。
走著走著,又有三個饑民攔住他們的去路。
李佑冷笑著亮出武器,竹矛前端的剪刀還在滴血,跟那三人形成對峙局面。
“大哥,這小子不好惹,沒必要拼命。”一個饑民勸道。
被呼為“大哥”的饑民,齜牙衝著李佑獰笑,但終究還是讓開了去路。
就像虎豹捕食,但凡有受傷的可能,都會選擇更換目標。
待李佑兄妹走遠,“大哥”越想越憋屈,說道:“這日子沒法過了,被官兵欺負也就罷了,如今還被一個孩童唬住。咱回鄉沒錢交夏糧,留在這裡也要餓死,索性結夥幹一票大的!”
“就咱們三個?”
“哪裡才三個?幾千上萬人呢!”
……
又過了一日。
鄭州城裡出來一主一僕。
主人是個書生,名叫蘇皓,約莫四十歲。身著儒衫,清癯美髯,手持摺扇,腰懸長劍。
僕人頗為健壯,真名不可知,化名周武。膀大腰圓,絡腮鬍子,揹著書箱,腰間橫著一根熟鐵棍。
二人邁步走過護城河,過橋的瞬間立即嚴肅起來。
蘇皓收起摺扇,順手拔出文士劍,從容不迫地繼續前行。
周武抄起熟鐵棍,掃視周遭饑民,視線所及之處,心懷叵測者紛紛低頭。
直到穿過了饑民區,蘇皓終於收劍回鞘,轉身回望遍地餓殍,悲憫嘆息道:“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唉,古人誠不欺我。”
周武雖是僕人,說話卻不客氣,提醒道:“公子,現在不是悲天憫人的時候。咱們盤纏用盡,得趕緊去新鄭縣訪友借銀子,否則就只能討飯回穎上了。這一路多半不太平,萬事都要小心為妙。”
“我曉得,真是倒黴!”蘇皓一臉無奈。
本來是進京會試的,誰知不但名落孫山,回鄉時還在鄭州耽擱逗留。又莫名其妙生了一場大病,身上銅貫都拿去尋醫問藥,搞得現在連僱船的錢都沒有。
蘇皓這個名門之後,手裡頭還不如李佑資金寬裕。
兩個健壯災民,盯著二人遠去的背影,開始竊竊私語:
“大哥,就這麼放人過去?他們身上肯定有財貨。”
“做大事要緊!祝兄弟、陳兄弟、張兄弟他們準備好了沒?”
“都準備好了。”
“記住,今後不準喊本名本姓,免得哪天被朝廷挖祖墳。我叫裂蒼穹!”
“曉得,我以後就叫破萬鈞。”
“起事之後,河南不能留,咱一路殺去山東。先搶管城鎮,讓大夥都吃頓飽的,再去打新鄭縣。能打就打,打不下就走。河南大旱,沒啥糧食,山東那邊吃的更多。”“可聽說山東去年也遭災了。”
“那就去河北。”
“可河北也和俺們河南一樣啊,今年旱災,前年大水災,好多災民都跑咱們鄉里討飯。”
“閉嘴,哪來這麼多廢話,反正到時自有去處!”
“……”
距離南護城河二里地,早已架起幾個大缸,有人在饑民群中呼喊:“裂蒼穹分肉了,都快去吃肉啊!”
饑荒多日,能有什麼肉可吃?
饑民們早已猜到真相,但瀕臨餓死,顧不得那麼多。甚至有不少饑民,私底下偷偷摸摸吃肉,只是沒擺在明面上而已。
半日之後,分食肉湯結束。
裂蒼穹挑選三千壯丁,又帶數百壯丁家屬,浩浩蕩蕩地殺向南方。
所謂壯丁,不過是還能拿起棍棒拼命的人,剩餘饑民早就餓得走不動路了。他們手裡拿著各式“武器”,關鍵時候用於作戰搶劫,行軍過程中則可以充當柺杖。
不拄柺杖,這些人連走路都困難。
李佑已經扇動蝴蝶翅膀,唐末僖宗元年的河南,莫名多出一個叫裂蒼穹的匪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