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州本就不是產糧大州,純粹是依靠商稅才得以升格為州,放在別處,恐怕只能算作一個縣!
李懋芳又傳令北邊的陽翟縣送糧過來,若沒有糧食,便直接繳納銀子。
這李懋芳,向來有借剿匪之名中飽私囊的習性。昔日在其他地方任職時,就曾借剿匪大肆斂財,搞得當地百姓苦不堪言。
許州刺史與陽翟知縣,被李懋芳弄得焦頭爛額。
但如今反賊就在眼前,他們也只能盤剝士紳、商賈和百姓,乖乖地將錢糧奉上。
長社縣北部,兩千官兵分成數股,紛紛下鄉徵糧。
“開門,開門!”
一個大戶人家的門被官兵敲開,帶隊的軍官大聲呵斥道:“觀察使剿匪乃是頭等大事,你們立即上交二百石糧食、一百兩銀子作為軍費!”
這家的鄉紳小心翼翼地辯解道:“為了剿匪,今年已經攤派過兩次了,為何又要徵收這麼多?”
“這家肯定暗通匪寇,弟兄們,進去搜查反賊!”軍官一聲令下。
“軍爺息怒,軍爺息怒,老朽這就去籌措糧草。”鄉紳嚇得連忙求饒。
不僅要繳納錢糧,還得自行組織人手,將錢糧送往許州城外的軍營。
對待士紳,官兵表面上還算客氣,可對待普通百姓,那便毫無底線可言。
到了晚間,官兵借宿在百姓家中,看到年輕貌美的女子,便直接闖入閨房肆意妄為。短短几天,就有十多位良家婦女不堪受辱而自殺,鬧得四鄰八鄉怨聲載道。
節度使李若虛與掌書記王思任,結伴前去面見李懋芳。
“李觀察使,你究竟是來剿匪的,還是來禍害百姓的?”李若虛憤怒地斥責道。
武將如此怒斥文官殘暴,實在罕見……
李懋芳卻滿臉堆笑地解釋道:“賊寇不知何時才能剿滅,官兵的軍糧短缺,必須儘早籌備。”
王思任也氣憤地說道:“軍糧哪裡短缺了?明明還夠吃兩三個月!”
“兩三個月可不夠,至少要籌備半年的糧餉才行,”李懋芳依舊笑著說道,“二位莫急,來人,把箱子抬上來!”
兩個木箱被抬了上來,每個箱子裡都裝有千兩白銀。
“無恥之極!”
王思任怒罵一聲,轉身便走。
李若虛氣得雙手顫抖,恨不得當場拔劍斬殺這個觀察使。
兩人都拒絕接受銀子,待他們離開後,李懋芳冷笑著自言自語:“裝什麼清正廉潔,你們練兵的糧餉還不是從百姓身上搜刮來的?只不過不是自己經手,就覺得自己清廉了?”
李懋芳開始大肆向文武官員行賄,從許州刺史到長社知縣,再到李若虛、王思任手下的武將,無一不被他的銀子收買。
一時間,眾人皆對李懋芳唯命是從,心思全放在了撈錢上。
反正雙方已經對峙一個月,反賊若要進攻,早就動手了。既然反賊不敢來,自己這邊也不敢主動出擊,那為何不趁機多撈些銀子呢?
倒是李若虛與王思任兩位清官,被其他官員孤立,彷彿他們才是異類。
王思任私下找到李若虛,憂心忡忡地說道:“節度使,再這樣下去可不行,軍心、民心都會喪失殆盡啊!”
李若虛問道:“你與他一同剿匪一年,以前就沒發生過這種事嗎?”
“唉,之前他也有撈錢的行徑,”王思任無奈地嘆息,“在某縣剿匪時,他就縱容士兵四處搶掠,我當時也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如今,反賊大軍近在咫尺,他這般胡作非為,定會惹出大禍!”
“那你有何打算?”李若虛問道。
王思任分析道:“汴州李佑狡黠多端,對峙一月仍未動兵,必定在雙洎河和清流河設下埋伏。我軍水師若貿然越過河口,定會遭受兩面夾擊,敵軍多半會出動大量小船實施火攻。水師不能輕舉妄動,當前地形對我軍不利。我本想派遣精兵,從陸路南下,偷襲李佑佔據的尉氏縣城。可多次派出哨探,江邊和山口都有反賊的哨卡,根本無法繞道偷襲。”
“偷襲不成,那還能如何作戰?”李若虛並無太多實戰經驗。
王思任說道:“唯有渡河,與反賊正面交鋒。我軍擁有萬餘大軍,我還訓練出了五百人的弓兵,或許有取勝的可能。不能再這樣耗下去了,我的部將已經開始敗壞軍紀,這兩日竟帶兵去劫掠百姓。”
李若虛的部將更是如此,大多是臨時徵召的指揮使、千戶、百戶。這些人沒經歷過什麼戰事,盤剝軍戶倒是頗有手段,如今在李懋芳的影響下,更是徹底暴露了本性。
“可否夜襲敵營?”李若虛問道。
王思任搖頭說道:“沒用的,敵軍哨卡眾多。上次我帶兵夜襲,距離敵營還有三里地,賊寇的哨兵就吹響了號角示警。”
“那就正面一戰!”李若虛緊緊握住雙拳。
事實上,李佑的軍糧也即將告罄,最多隻能再支撐一個月,若繼續拖延,就只能重新運送糧草。
然而,觀察使李懋芳的所作所為,卻意外地幫了李佑一把。他致使軍紀敗壞到李若虛、王思任無法容忍的地步,迫使兩人不得不提前發起正面決戰。
這地方地形複雜,不是山地便是河流,雙方兵力都不算充足,只要多設哨探防備偷襲,再厲害的將領也難以施展奇謀。
只能正面硬拼!
而且,由於李佑水師實力較弱,不敢主動渡江與官兵決戰,生怕在江上被官兵水師擊敗。他只能依託兩河交匯的地形,多準備戰船與火船,一旦官兵水師越過河口,便將其包圍。
李若虛、王思任找到李懋芳,提出渡江決戰的計劃,頓時與李懋芳爭吵起來。
李懋芳的銀子還沒撈夠,自然不願輕易開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