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臣們捱了訓都縮著脖子，唯獨站在第三排的鴻臚寺少卿楊天抬起下巴，隨手把腰間的金魚袋甩得叮噹響：
“曹大人消消火氣，昨兒個太醫院不是傳話了嗎？陛下這會兒還起不了身，咱們不過在這兒走個過場。”
話音未落，曹淵突然轉身直勾勾瞪著他，驚得簷角銅鈴都跟著晃了三晃：“楊大人，就算陛下龍體欠安，這朝堂之上也容不得半分懈怠。”
楊天被噎得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偏又不好發作，只得低頭擺弄腰間玉佩。倒是站在他身後的幾個言官互相使眼色，暗笑這愣頭青又碰了釘子。
曹淵話音未落，楊天從鼻孔裡嗤笑一聲：“咱們大周朝百年來都是世家子弟當官，這會兒突然讓泥腿子戴烏紗，街邊老農怕是連縣衙的鳴冤鼓都不敢敲了。”
話音未落，曹淵猛地拍響案几，紫檀桌面上的茶盞都跳了起來：“放肆，這是聖上的金口玉言，你當是東市商販討價還價麼？”
“聖上何曾說過這等荒唐話？”楊天甩著繡金蟒紋的袖口，指甲幾乎戳到曹淵臉上，“我看分明是你這老匹夫假傳聖旨。”
話音未落，忽然有道溫潤嗓音從蟠龍柱後傳來：“楊侍郎這般忠心，倒叫本官想起前朝那些個死諫的忠臣。”
楊天渾身劇震，轉頭見著來人玄色官袍上金線繡的仙鶴振翅欲飛，膝蓋頓時軟了半截。
曹淵喉頭滾動，攥著笏板的手指節發白，這兩個月他在六部衙門受盡白眼，此刻終於等到能鎮場子的人。
秦廷敬撩袍端坐在御案前，指尖輕叩著鎏金鎮紙：“接著說，本官倒想聽聽楊侍郎的高見。”
楊天額角沁出冷汗，強撐著道：“那些市井之徒目不識丁，若讓他們混入官場，百姓還當咱們衙門改作菜市口了。”
“哦？”秦廷敬從青玉筆山上取下支狼毫，在硯臺裡慢悠悠轉著圈，“照楊侍郎的意思，城西賣炊餅的王二若是中舉，他蒸的炊餅就會變成毒藥？”
楊天梗著脖子道：“祖宗規矩豈能亂改！就好比熬湯總要撇浮沫，官場清流自然要世家子弟來當。”
秦廷敬忍不住搖頭笑了出來，楊天這番話既荒唐又讓人心裡發酸，荒唐在他竟理直氣壯說出這等糊塗話，發酸是沒想到他眼界竟如此窄得像條門縫。
“原本當官該把百姓裝在心裡頭，偏有人滿肚子只揣著自己的小算盤。”秦廷敬摸著腰間玉佩嘆氣，“那些聖賢書也不知怎麼讀進肚子的，倒把良心給讀沒了。”
他突然捻著鬍鬚笑道：“既然你說老百姓天生低賤愚笨，咱們倒不如打個賭？”
“賭什麼？”楊天梗著脖子反問。
“簡單得很，我找幾個準備考功名的平頭百姓，你們當面比劃比劃學問？”
“比就比！”楊天從鼻子裡哼出聲。他打小跟著翰林院學士開蒙，怎麼可能會輸給泥腿子？
曹淵望著楊天昂著腦袋走出茶樓，手裡的茶碗重重擱在桌上：“真是個榆木疙瘩，被聖上拿捏得死死的還得意呢，這些世家公子哥兒沒點兒見識？”
早朝剛散，秦廷敬就把張爭叫到跟前：“明日朕讓你和朝中大臣們比劃比劃，把你那些幫手都帶來，正好瞧瞧你們到底有多大能耐。”
張爭激動得直搓手：“皇上放心，絕不給您丟臉！”
說話間張太傅進來稟報盧家轉移家產的事，提到許悅身子見好時臉上剛露出點笑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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