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是連本錢都保不住了吧?”秦廷敬用摺扇敲了敲價牌,“就算是你自家庫房裡拿的,這麼折價也太過了。”
楊天扯著嘴角乾笑:“陛下教訓得是,臣這就改。”
秦廷敬轉頭看向張爭那邊,眼睛頓時亮了幾分。
他們不知何時支起了套圈的場子,竹圈裡擺著木雕小馬、彩繪泥人這些新鮮玩意兒。
半大的孩子們攥著銅板排成長龍,後頭跟著的爹孃們被張爭哄著買竹蜻蜓、布老虎,這書生做起買賣倒比他妹子還機靈。
金烏西沉時算盤珠子噼啪作響。張爭他們足足賺了六百五十八兩銀子,楊天攤上雖然掛著整整五百兩的數目,可明眼人都瞧見好些物件是半賣半送的。
楊天盯著賬本,臉皺得像吞了黃連。秦廷敬揹著手問他:“可想明白輸在哪兒了?”
那楊大人從牙縫裡擠出話來:“還不是那些窮骨頭抱團,專挑便宜貨。”
“原以為你能長些見識。”秦廷敬失望地搖頭,“真正貴重的東西,從來不在價錢高低。”這話讓楊天瞬間白了臉,撲通跪在地上連連叩頭:“臣糊塗,求陛下再給次機會。”
秦廷敬撣了撣袍角,話音輕得像片雪花落在冰面上:“明日早朝,你就不用來了。”
楊天聞言臉色煞白,渾身篩糠似的發抖。他萬萬沒料到年輕帝王竟真要摘掉他的烏紗帽,膝蓋一軟就跪在冰冷地磚上:“聖上開恩吶!老臣伺候先帝三十年,沒有功勞也有苦...”
龍椅上的秦廷敬攥緊了雕龍扶手。
自從查出這老狐狸暗中操縱科舉,把寒門學子答卷調包成世家子弟的,他就存了整頓的心思。
往日被盧氏為首的幾大世家掣肘,如今盧家倒臺,前幾日當朝杖斃兩個鬧事的御史後,那些門閥到底消停了些。
“聖上明鑑,臣若罷官歸鄉,族中那些沒見識的……”楊天偷瞄著秦廷敬神色,話裡話外帶著要挾意味。
“放肆!”硃筆重重拍在御案上,震得硯臺裡的硃砂濺出血色斑點。
秦廷敬起身指著抖成秋葉的老臣:“你們楊家如今還敢擺譜?前日你家族長連夜遞了三道請罪摺子,當朕眼瞎麼?”
眼見秦廷敬動了真怒,楊天慌得連連叩首,額頭在青磚上磕得砰砰作響。
秦廷敬卻再懶得廢話,轉頭對執筆太監道:“擬旨:禮部尚書楊天瀆職枉法、欺君罔上,著押赴刑部大牢,秋後問斬。”
這話驚得老尚書兩眼翻白,當場癱軟在地。
幾個侍衛麻利地拖人下去,鎏金地磚上留下道歪歪扭扭的水痕,竟是嚇得失禁了。
次日五更天,百官在午門外候朝時都聽說了這事。
待卯時鐘響,眾人魚貫入殿時,但見年輕帝王端坐龍椅,面前攤著厚厚一摞考舉新規。
“眾卿可知昨日楊天因何獲罪?”秦廷敬指尖敲著新擬的科舉章程,目光掃過下面低垂的烏紗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