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紫檀案几上傳來茶盞輕叩聲，秦廷敬已起身繞到他跟前。
“罷了。”明黃龍紋袍角掠過眼前，“何時想說了，御書房的門永遠開著。”
秦天霖躬身退到殿門處，忽然聽見身後傳來茶盞輕叩檀木案的聲音。他轉回身垂手而立：“陛下若沒有其他吩咐……”
“且去歇著罷。”秦廷敬掀開鎏金熏籠添了塊沉水香，火星子在銅罩裡噼啪炸開，“三日後，朕要去你府上討杯雨前茶。”
廊下穿堂風捲著殘雪撲進來，秦天霖指節在蟒紋補子下攥得發白，三日後恰是盧本使團進京的日子。
他對著丹墀行了個端端正正的揖：“臣定當掃淨庭除，備好陛下最愛的蒙頂石花。”
回到王府時，泰來正蹲在門檻上啃燒燒餅，見狀扔了餅撲上來：“爺，可算回來了！那幫閹人沒使絆子吧？”
秦天霖撣了撣袖口沾的香灰：“不過問了些春耕賦稅的事。”他繞過影壁時突然駐足，“把庫房裡的紫檀屏風、哥窯膽瓶都挪到西郊別院，丫鬟小廝都打發到莊子上住幾天。”
“王爺，這是怎麼了？”泰來滿臉不解撓著頭皮。
秦天霖摸著博古架上的青玉貔貅：“上回陛下去忠順王府吃酒，第二日工部就報損了十二張黃花梨圈椅。”
泰來愣在原地，突然想明白什麼似的，驚得嘴巴張了半天合不上。
過了約莫三日光景，盧本總算到了京城地界。前腳剛跨進城門，後脊樑骨就竄起股涼氣，總覺得要出大事。“老爺臉色怎這麼差？”貼身隨從盧勇攥緊刀柄湊過來。
“不打緊，許是路上顛簸得心慌。”盧本捏了捏眉心，袖口裡攥著汗溼的密信。這趟若談成了，盧家別說當京城頭號世家，怕是龍椅都要換個主。可自打進城門起，總覺得暗處有雙眼睛黏在後背上。
“嗤，就那草包世子。”盧本往地上啐了口唾沫，靴子碾著青磚繼續往前，“不歇腳了，直接奔西北王府。”
千里之外的盧府大門口，看門的兩個漢子突然挺直腰板。
有個裹著黑斗篷的蒙面人正往臺階上闖。
“站住！”領頭的橫過哨棍。那人扯下面巾露出臉，驚得兩個守衛差點摔了兵器：“二爺！您可算回來了！”
盧威把斗篷甩給下人，邊扯領口邊往院裡走：“趕緊燒兩鍋熱水，老子這身泥夠種二畝地了。”
等浴桶熱氣騰騰抬進屋，他突然變了臉把人都轟出去。
聽著腳步聲遠了，摸出支骨笛吹了三短兩長。
夜色裡“吱呀”一聲窗響，黑影貓著腰滾進來跪倒：“都按您吩咐，三百弟兄扮作貨郎混進城了。”
“讓灶房多蒸二十籠饅頭。”盧威泡在浴桶裡閉著眼，“等西北角那顆老槐樹開花……”
半個時辰後，盧家祠堂燈火通明。
大長老盤著核桃冷笑：“深更半夜的，折騰我們這群老骨頭聽你講江湖傳聞？”
“您老別急啊。”盧威從袖籠裡摸出捲髮黃的紙，“青山宗那夥人……”話說到半截突然往前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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