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稱純園的姑娘頷首引路，腰間銀鈴隨著步態叮咚作響。
轉過雕花影壁時，忽聽得身後傳來油膩的冷笑。滿臉橫肉的王霸氣喘吁吁追來，腰間玉牌撞得叮噹響：“純丫頭愈發沒規矩了，這間上房可是楊少爺包下的雅座。”
“預定簿上分明寫著明日。”純園攥緊手中選單，紙頁在她指間簌簌作響。秦廷敬注意到少女耳後細密的汗珠，在燭光下泛著微光。
王霸掏出塊金錠拍在桌上，震得茶盞叮噹：“楊少爺說了，但凡你經手的宴席，他全包。”純園身形微晃，鬢間珠花跟著顫抖起來。
“煩請掌櫃過來。”秦廷敬突然開口，指尖輕叩八仙桌，“無論那位出價多少，我照雙倍給付。”他說話時甚至沒抬眼，專注擦拭著佩劍吞口處的雲紋。
在場眾人都愣住了。
純園驀地抬頭，眼中泛起水光。王霸臉上的肥肉抽搐著，活像被踩了尾巴的狸貓：“你可知楊少爺是太守獨子？”
劍鞘與青磚相擊的清響截斷話音。
秦廷敬終於抬眼，眸光如淬火的刀刃：“煩勞轉告掌櫃，這桌酒菜若備得妥帖，我另賞純姑娘十兩潤喉錢。”
雅閣內金絲楠木桌泛著幽光，秦廷敬抬手壓了壓衣襬，目光掃過全場：“諸位不妨落座，今日這方席位我要定了。”
鎏金香爐騰起的青煙中，眾人依言入座，如今這年輕人掌握的財富，已然能與百年世家比肩。
楊公子？不過是個虛張聲勢的紈絝罷了。
純園攥緊手中的纏枝蓮茶盞，指尖泛白。她怔怔望著那個端坐如松的身影，少年人玄色錦袍上銀線暗紋隨呼吸起伏，恍若蟄伏的蒼龍。
廊外忽起騷動，王霸引著個圓臉商人疾步而來。那人生得慈眉善目，未語先笑：“鄙人錢宏，不知貴客們。”
“雙倍。”秦廷敬截斷寒暄，指節輕叩案几，“錢老闆看著是明白人。”他腰間墨玉禁步紋絲未動，語氣卻如淬火寒鐵。
錢宏眼底泛起漣漪：“楊公子脾性暴烈，為個座位結怨實在。”餘光瞥見純園發顫的肩頭，話鋒陡轉：“若為這丫頭，不如將她調離前廳。”
“錢老狗！幾年不見愈發窩囊！”炸雷般的嗤笑震得珠簾亂顫。楊鑫蟒紋錦靴踏碎滿地光影，腰間十二連環佩叮噹作響：“我倒要看看哪個不要命的。”
錢宏猛然轉身，圓潤面龐第一次現出裂痕。王霸瑟縮著後退半步，腕間檀木佛珠撞出細碎聲響，正是他遣人通風報信。
“就憑你這泥腿子？”楊鑫金絲摺扇直指秦廷敬眉心，“四倍，本少要這窮酸知道什麼叫雲泥之別。”
閣中霎時落針可聞。秦廷敬忽地輕笑，廣袖翻飛間飄落張泛銀票據，恰似深秋墜葉：“十倍。”十萬兩三個字說得輕巧，卻驚得純園手中茶匙噹啷墜地。
楊鑫面上血色褪盡，金絲扇骨在他掌中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那張蓋著戶部朱印的銀票靜靜躺在案上，映得少年眉眼如染霜雪。
楊鑫面頰滾燙，彷彿被人當眾掌摑。